第1900章 尽魔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小受还真意识到,自己“忽略”魁雷汉了。
这个盘膝一悟,便能悟出彻神念这种跨时代力量形态的妖才,他怎可能也甘居人下?
别的不说,从此前道佩佩那边渡过来的魁雷汉前半生画面看,这家伙宁折不弯,是辗转千万里也要将仇敌斩于马下的刚烈性子。
三祖虽强,怎可能让魁雷汉放弃?
但这“不看人,看兵器”的说法,徐小受便有些不敢苟同了。
霸王于神亦是如虎添翼,邪罪弓于爱苍生是相得益彰,青居这种断剑强行拿出来凑数就离谱了,轰天锤又能代表魁雷汉什么呢?
就算他把轰天锤传给了曹二柱,怎么才能理解成,魁雷汉把后手压在了他儿子身上?
难不成,魁雷汉是个外象,轰天锤才是本体?
也就是说,曹二柱的爹,其实是一把锤子?
“骚包老道,你有点绕了,实在有话想对我说,不妨明说。”
可对于此言,道穹苍却不再多解释了,只是道:
“受爷,彻神念魁雷汉藏了这么久,我亦知之不深。”
“你也知道,我所有的推演、计算能力,建立在‘已认知’之上。”
“但要我从三十年前魁雷汉的力量形态,推演出三十年后他在彻神念一道上有了如何质的突破,这太抬举我了。”
徐小受想想也是。
道穹苍如果能做到,三十年悟出彻神念的就不是魁雷汉,而是他了。
他不是“无中生有”的天才,他强的是“三生万物”的能力。
“所以?”
“所以,关乎于方才所言的一切,建立在我个人的推测上,受爷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啊?
全是臆想?
徐小受人麻了一下,这和狗屁有什么区别?
道穹苍却很诚挚:“但要我建议,受爷,祖神命格给二柱,反而是集出其不意与合乎情理两大因素变化下的唯一最佳之选——曹一汉定有后路!”
徐小受试图让自己去理解道穹苍,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曹二柱才太虚,他不是十尊座,上面还有半圣、圣帝,这些路没走完,祖神命格给到他,怀璧其罪。”
道穹苍闻声一笑,缓缓剖析道:
“受爷,多智近妖如你,也作如是想,三祖呢?”
“有没有想过,魁雷汉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将一切藏于曹二柱身上,并不引起祖神察觉?”
这倒真是反其道而行之!
也确实是道穹苍这种多疑谨慎之人会去多想的一个方向!
只是,怎样的“后手”,可以令曹二柱在必要时刻突然爆发,成为得以抗衡三祖,乃至夺道魔祖的强大存在呢?
徐小受蓦地一惊。
夺舍?
二合一?
不是吧,虎毒不食子啊!
这事发生在道穹苍身上,他觉得理所当然,可魁雷汉似乎不是那样的人?
灵犀术长久没有动静,徐小受的困惑不仅没解,相反更大了。
道穹苍思路却极为清晰,题外话般点了几句:
“受爷,正事有正事的解法,推演有推演的解法。”
“建立在臆想之上的一切过程,本身并不重要,不必多余浪费脑力去计算,因为本身我们的认知已算片面。”
“你只需要从结果出发,计算得失即可。”
得、失?
徐小受顺着骚包老道的思路走,突然豁然开朗。
不管这件事本身有多离谱,若押宝曹二柱失败,所失不过一枚祖神命格。
但若成功,魁雷汉是有可能阴到魔祖,乃至重创之、夺道之的!
“好家伙。”
一个工于算计之人,居然轻飘飘走出了算计过程的桎梏,反倒是自己险些着相了。
道穹苍不止两把刷子!
这货心真脏,胆子也够大,敢想还敢做!
“但会否,金鸟笼不在魁雷汉身上,而在曹二柱身上,最终归属者也会因此成为变数,譬如他道穹苍若失败,也可以藉此抢夺曹二柱,得到一条退路呢?”
徐小受按下这般想法。
骚包老道所图,定不止他所言的这些。
毕竟他侃侃而谈这么久,最后居然是为了魁雷汉好、曹二柱好,乃至是自己好,而半点没有他道穹苍的好处。
这很不道穹苍!
但他依旧这么做了,只能证明他能从中获利的,比自己所想的要更甚之。
“队友太精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徐小受略感无奈,但此事思来想去,反倒是自己在第一层,跟魁雷汉熟知已久的道穹苍,想到了更深处。
祖神命格,那便给到曹二柱吧,希望能换来一个惊喜,而非惊吓。
“你说的对。”
时境裂缝,姜呐衣深情款款望着面前宴生,递过去一枚戒指,“要不这件事情,你来办吧?”
宴生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发展。
愕然间,他手已经被抓住抬起。
姜呐衣将镶钻的空间戒指,缓缓戴上了宴生的无名指,“保护好儿子。”
好一个徐小受!
好一个金鸟笼!
当圣念探清空间戒指里头,真是一枚如假包换的祖神命格时,道穹苍思绪浮动了。
在手上并无祖神命格的情况下,他道心之坚,坚若磐石。
在手上有了祖神命格之后,连他都不免心生这般想法:
“一步登天是路。”
“魔祖、药鬼、祟阴之路,又何尝不是路?”
“先封神称祖,再按部就班往二合一、一归零、明辨我方向推进,较之于‘背水一战’,这条路安全性更高,何尝不可一试?”
道穹苍压下这般想法。
道穹苍发现连自己都难以压得住。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活络起来,开始分析两条路那一条收益更大,毕竟这本身不分伯仲。
宴生浑身一颤,跟要拔断手指一样,匆匆忙要将空间戒指这件魔物褪下来还过去:
“依我看,还是由你……”
姜呐衣握住他的手,将空间戒指撸回去,附耳低语,热气酥痒:
“不要依你,依我。”
宴生如遭雷击。
姜呐衣含情脉脉。
二人深深对视了一眼后,不敢在三祖视下,多作交流空间戒指之事。
“盟主!”
“宴生盟主,天盟成员集结完毕,我们该退出正面战场了!”
后方大帐处,有声音响起。
宴生猛一醒神,急忙拍掉了姜呐衣握住自己的手,后撤半步,避免靠得过近,落人口舌。
“我该走了,多谢姜兄救命之恩。”
宴生郑重抱拳,劝诫道:“时境裂缝是非之地,已不适合久居,不知姜兄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姜呐衣拍拍衣袖,轻笑一声,风度翩翩,目光眺向远方:“去中域吧,总得再回一趟那令我折戟之地,福祸相依,挣些机缘。”
“灵榆?”
“不……”
姜呐衣摇摇头,并未多做解释。
宴生适可而止,并不多问,再抱拳示意后,转身离开。
“后会有期。”
同时,灵犀术传来道穹苍最后几问:
“徐小受,华八之战若以八尊谙失败告终,你会出手吗?”
“会。”
“若有人劝你,华长灯不能死,你会不顾一切,强行杀他吗?”
“我能做到的话。”
“若是至亲之人劝你,譬如我,譬如鱼知温,譬如临死前的八尊谙……”
“爱苍生尚且得死,华长灯凭什么得道?”
道穹苍沉默了一阵:
“我知道了。”
似是生怕徐小受误会,末了他还补充了句:
“必要时,我会助你。”
……
尽人很忙。
时境裂缝一程,到最后他居然也没见上魁雷汉,聊上半句。
撞见道穹苍是个意外收获,最后总结一番,居然是自己稀里糊涂间,将祖神命格交出去了。
有种被糊弄掉了一颗的感觉……
但并非毫无收获。
道穹苍有些东西可以骗人,有些东西骗不了人,譬如成就道祖的野心,不用说,尽人也能猜得出来。
金鸟笼送回到道穹苍手上,同样是本尊的授意,不失为一次试探。
甭管最后那枚祖神命格,是曹二柱用了,或是他爹用了,或是道穹苍用了。
徐小受还有三颗,他并不心疼。
测测道心,代价是只用一枚,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尽人总结复盘,并没有费多少时间。
因为他的行程太赶了,得着手去下一个地方。
本尊那个天杀的,现在是滋润了,躲起来还有闲心下斗兽棋,他则是马不停蹄要去趟十字街角。
时境裂缝战场,以及魁雷汉,交给道穹苍全权处理,那剩下的两个正面战场,一是灵榆山,一是十字街角。
灵榆山八尊谙在,给完焱蟒后,短时间内没自己的事情。
反倒是十字街角……
说归说一个神亦可顶万难。
本尊敢放手,尽人却是知晓,那是因为自己也被他安排进去了。
尽人总得到场。
当然,风暴漩涡中心,还有个血世珠在,亲自入局就显得有些自杀嫌疑了。
……
“呃啊啊——”
姜呐衣发狂,狂甩了自己十三个巴掌,像是在表演自虐节目。
直到脸上红印子浮肿,脸都差点被抽烂,神智完全被自己扇醒,他还是记不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死的!”
记忆好像混乱了。
就如是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他来到了个金色的世界,有万佛颂经,好不恢弘,醒来后怅然若失,有种遗失了什么的感觉。
“丢了什么呢?”
姜呐衣挠头,挠散了发髻,不知其然。
宴生已走,本想着救下他,递个投名状,便能再舔上一位大佬,护自己后半生。
不曾想盟主大人哪怕受了自己救命之恩,末了也没怎么理睬自己,真是铁石心肠,哼!
愁思苦想,不知前程几许,去路又当如何。
恍惚之间,姜呐衣也来到了时境裂缝的边缘处,一步便可迈出,重回北域炼灵界。
“回吗?”
这一步,却是抬得迟缓。
他来时境裂缝,本是避难的。
拜道璇玑所赐,北域普玄姜氏而今整族覆灭,只剩自己这一个姜氏余孤……哦不,余鳏,幸免于难,来这里规避风险。
不料自己比衰败之体还血世珠,到桂折圣山圣山炸了,到时境裂缝时境裂缝也差点毁了。
本想接过姜布衣大旗,重振姜氏昔日风光,姜氏没了。
尚没战过,屡败屡败,而今姜呐衣也是有心无力了。
从哪里跌倒,总会在类似的地方再跌一次,这就是人生吗?
昔日楼台葬于烟雨,蓦然回首,惊觉自我已剩孑然,身周再无同伴。
寒风料峭,捎来鬓边散乱的几缕灰发,姜呐衣驻足难行,心已苍老,潸然泪下。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树上掉叶子……”
回顾此生……
算了,也没什么好回顾的。
不过万年老二,一生被大兄姜布衣光芒压制,他死了还得被他之名压制,难以翻身的惨淡人生罢了。
按理说,人生悲惨至此,总得有一次转折点,迎接否极泰来吧?
姜呐衣日思夜想,总抱希望。
毕竟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
如若可以,谁不想当一回主角呢?
可惜他姜呐衣不行。
他天赋不行,能力不行,比不了受爷,比不了十尊座,除了天降馅饼改变命运,别无他法。
可天降馅饼这种白日梦……
呵。
姜呐衣自嘲一笑,不敢再做梦,一步迈进风雪之中。
“就让这漫天风雪……”
他长啸着,试图抒发心头抑郁。
可惜文采也有限,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只能嗷出一句,“糊我一脸吧!”
嗡!
思绪一震。
姜呐衣猛地弓成大虾,贼眉鼠脸的弯腰左右环顾,发现周围并不是熟悉的北域雪地。
“我没回来?”
而是如来到了梦中那万佛之国一般,到处朦胧烟雾,四下金芒熹微。
“唵嘛呢叭咪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