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有一次，请朱启东到北京一家法国餐厅吃饭，他照例让服务员上了一碟草莓松塔。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朱启东当时的神情，看他就像看外星人：“锋子，你什么时候连口味都变了，居然爱吃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了？我记得，你一直以来都不吃甜食的呀。”

他后来也曾经想过，是不是雁行千里对他的影响太大了，竟都可以左右他的口味了。

草莓松塔端上来的时候，纳兰脸上的表情果然开始柔和起来。看看自己面前满满的一碟，再看看他面前的，有些不敢相信：“你也喜欢吃这个？”

言下之下，她一定很喜欢吃这种草莓松塔。

袁珊珊在手机里跟他着重介绍这间餐厅的时候，特地加重语气道：“如果你请我姐姐吃饭，一定要来这间法国餐厅，一定要点这里的草莓松塔，我姐姐可喜欢吃这种松塔了，一口气能吃下二十只！吃完之后，她的心情就会变好起来，真的，我不骗你，我姐姐超喜欢吃这个东西的，你也可以试试。”

现在，他相信袁珊珊说的话了。因为，他看到了，在这种草莓松塔端上来的时候，纳兰的表情就开始变得柔和起来，而且，还露出小孩子般的天真与可爱。

他的小师妹没有说错，纳兰真的超爱这种甜食。

纳兰也不客气，把衣袖挽了挽，准备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这一大碟的草莓松塔。

由于草莓松塔是外面包了锡纸放到烤箱去烤的，吃的时候要剥掉外面的锡纸，有点麻烦，而且两手会沾到黄油。

见她伸手就要去拿，他忙阻拦：“我来吧。”

他把她的那碟拉过来，放在自己面前，再找一个空碟子来。然后，拿一个剥一个，拿一个剥一个，不一会的功夫，就把一大碟的草莓松塔剥好了。

她很是惊讶地看着他那专业而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道：“原来你这么会剥这个呀，想必跟女孩子谈恋爱的时候，一定经常带女孩子出来吃这个吧？”

他摇摇头：“你别不相信，我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子出来吃过这个。”

这是他与雁行千里之间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与其他的女孩子一起分享呢。不过说也奇怪，自己今天为什么带纳兰过来吃这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或许，是因了他的小师妹袁珊珊的建议吧。

他的小师妹的建议，与他与雁行千里之间的秘密，这两者之间好像也不违和。

“为什么呢？”她显然不相信，“我记得在北音的后门出去，就有一家这样的法国餐厅，那里的师傅做出来的草莓松塔，口味也是很不错的，很正宗很地道。而且，一般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的吧，我的那些女学生就经常结伴去吃。”

她在北音执教的这段时间，也经常跟里面的女大学生谈心。她们会告诉她，北音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首推就是后门出去转角处的法国餐厅，说那个餐厅开了十几年了，最好吃的就是这个草莓松塔。

她抬眸看他，揶揄道：“当年在北音的时候，你不是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么？怎么会连那间法国餐厅都没去过？”

他颇有些尴尬地望着她。他都差点忘了，面前坐着的这位，可是在北音任教的杨纳兰教授。北音的那些喜欢拿他说事的他以前的老师们，只怕早就把他的事情告诉她了吧？

他当年闹出的那桩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知道那里有个法国餐厅。”他承认，“但是那个时候穷，真的没有那个钱去吃那么昂贵的西餐。至于这个......”他看看面前的松塔，“当时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带女孩子去吃这个东西。”

她脸上的表情很是疑惑：“你说你没吃过这个草莓松塔，但是看你剥外面这层锡纸的手法，还挺专业的哦，不可能没吃过吧。”

他笑笑：“吃是吃过，但是没有带任何人，是一个人去吃的。”他想了想，反正她都已经知道他当年的糗事了，他也不怕告诉她，“大约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我谈的那个女孩子转学走了，我的心情非常低落，心里的苦闷无法排解，心情差到极点。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好朋友对我说过的话，她说，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一家法国餐厅，吃一碟草莓松塔吧，要吃下整整一碟哦，它会让你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纳兰的眼睛晶晶亮的，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后来呢，你真的去吃了整整一大碟的草莓松塔了吗？”她不相信的问道。

他点头：“真的，不骗你，我当时真的吃下了整整一大碟，你知道我自小就不喜欢吃甜食的，一下子吃下去那么多，胃受不了，然后跑到洗手间去吐了。”

“那你后来怎么喜欢上这个的？”她指指他面前的那盘。如果不喜欢吃的话，当然不可能点这么多。

他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吃得多了，也就喜欢上了吧。”

她忽然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把整整两大碟的草莓松塔都剥好了，把她的那碟推还给她，道：“尝尝吧，袁珊珊说你喜欢吃这个。这间餐厅是她极力推荐的，说这里做出来的草莓松塔超好吃，她姐姐一定会很喜欢的。”

纳兰不由笑了：“既是我妹妹亲自推荐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纳兰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个草莓松塔，一只接着一只的吃，不一会的功夫，一大盘子的松塔就被她全部解决。然后，她还要了一杯蓝山咖啡，慢慢的啜饮。

他含笑看着她，其实看着她吃得如此欢畅也是一种享受。

“你怎么不吃？”她指指他面前的那盘丝毫没有动过的草莓松塔，提醒他，”浪费可耻哦。”

他笑。这可是他自己点的，哪有不吃的道理？

于是，在她的注视下，他很快就把自己面前的松塔搞掂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抬起头来，见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了，吓着你了？”

她看看他，再看看他面前已经空了的盘子，终于，她笑了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一个男生这么喜欢吃这种甜食，你方才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现在相信了吧？我没有骗你吧？”他笑着说道。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你还真是厉害。”

他笑笑。他很想对她说，那段人生中最难捱的苦涩日子里，他就是靠着这样的甜食撑过去的。

说到底，他还是要谢谢雁行千里的。他发现，她说的很多话都是对的。至少在他心目中，雁行千里一直是那种具有大智慧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