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跟着逐心的,一直都是月凛。”
“你是说——我哥?”
“月凛是个好孩子。活泼开朗,又成熟懂事。逐心和他,是叔侄,却又像是父子,不……”
她摇了摇头,“更像是兄弟。”
声音飘乎而定然,整个人便在这沉沉的思绪里,陷入了当年的回忆,那般深切而沉重。
他倒是提了十二分的兴致,扑闪着双眼,整了一副搬个小板凳听故事的激情,竖起耳朵,满怀期待的想要听下去,可她却是戛然而止,不再言语了。
他怏怏了半晌,嘟嘴从石头上爬了下来。
此时的小仙女,还沉浸在对逐心的无限追忆里,他很明白,亦不愿在这样的关头去打搅她,万一弄巧成拙,非但不能让她忘却逐心,倒断送了他的宏伟大计。
想要忘却伤痛,便不能回避伤痛。
想要忘记一个人,更不能扼杀住那思念的情愫。
思念如洪水,滔滔而来,决堤而出,不能围堵,更不能掩盖。聪明的做法便是疏导,引渠而流,疏通而过,漫溢过心田,才能渐渐平复。
他不急,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他要做的,是细水长流,流进小仙女的心里,冲刷过逐心留下的所有痕迹,然后安营扎寨,根深蒂固。
所以,此刻的他,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就让小仙女在这回忆的流沙里,沉沦也好,淹没也罢,水落花飞之后,她仍然得回到他身边,这个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他的身边。
他得意的轻哼了声,拄着那根刨过了逐心坟头的棍子,缓缓向洞内更深处挪去,倒是一身畅快,无比惬意而安定。
可没走几步路,洞内的石壁上闪现了一片清幽的光华,漾动着,闪烁着,如一汪清泉,掩映着火光,投影在石壁上,清冽而幽深。
他试探着往前紧赶了几步,挪过去一看,只见一汪如小潭似的池子,不过一丈见方,里面轻轻漾动着一圈圈银白的光辉,冷冽而清幽。
他伸手掬捧起这如水样荡漾着的银白色液体,穿过指缝,瞬间倾洒而下,仿佛一颗颗不成形的珠子,直让他想到了一个词——水银泻地!
对!水银!
他惊呼起来,身子往后一倾,倒退了两步,整个人靠在了石壁上,吓得不停的甩着手。
这是水银,满池子的水银!
阡姨曾说过,这水银难得,乃剧毒之物,当年他调皮,不小心打翻过阡姨珍藏的一个小药箱,里面就有一小瓶水银,被他打翻在地,瞬间泻流入泥地里,消失不见。
为此,阡姨还大动了肝火,罚他面壁十日,最终被他毁了五张板凳,四扇窗户,三间房门,还打翻了两个小厮,亦没能逃出阡姨的禁制。
那一次,是他唯一一次没逃得过的惩罚。
因为他听到阡姨后怕的唠叨过,水银的毒性是腐蚀性的,直接侵入皮肤,伤及经脉,可亦是难得的一味药引,算是以毒攻毒,消毒防腐,更是保存尸体不腐的绝佳毒物。
只是平常甚是难得。
可眼前这满池子漾动的水银,还不会渗进泥地里,倒是打破了他的认知,让他惊叹惊讶之余,更生了几分恐惧。
他斜眼轻扫过这满池水银,正犹豫着准备往后退去,却一眼瞟见了池边大石块上闪过的一抹艳红。
那一抹亮丽的红色,如跃动的火苗,扑愣着映入眼帘。他定了定神,再细细一瞧,倒像是一件衣服。而且这衣服,倒颇有几分眼熟。
他疑惑着又往前挪进了一步,伸手便要往那衣服上抓去,却不料水银池中一个身影猛地腾起,惊落了满池的水银,抢在他面前一把夺过了衣服,又扑通一声,淹没进池中,瞬间不见了人影。
徒留满池的水银漾动,一圈一圈镀着银色而清冷的光辉。
他睁大着眼睛,愣怔了半晌,才惊惧而仓皇的大叫了一声: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