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风冽一抔一抔的捧着那濡湿而粘稠的泥土,无意识的往逐心的那具白骨上洒去。
刚刚被那一阵凄风惨雨给浇得透湿,自己的身上不仅湿漉漉黏乎乎的沾了满身的雨水和泥浆,就连这黄泥都被淋得黏稠而湿滑,被挖出的这一个坟坑里,积满了泥水,把逐心的尸骨完全淹没进了这一堆黄浆里。
看得他的心一惊,不由得有些难过的垂下了脑袋,不自主的对着逐心的这一堆尸骨抱以无限的愧疚与同情。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还盘桓在心底,如梦似幻般牵扯着他又莫名的颤了几颤,仿佛迷濛的烟雾,飘浮在云端,竟完全不像是真的,丝丝绕绕的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皱眉闷哼了声,思绪便又轻飘飘的敲打着脑袋,一声一声,兴奋而又惊诧。
哦,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他在心里有些窃喜的叹惋了一声,抿嘴咂了咂舌,口齿留香,仿佛还留有玉魄那丝丝甜而不腻的气息,回荡在他的唇舌,氤氲着,缭绕过心底,缠绵悱恻。
像是一个梦,瞬间燃烧了他,烧得他两颊通红,全身颤抖。一颗心就这么漏跳了一拍,不紧不慢,隽永绵长。
这才回眸轻轻的看向了被他扶到一旁靠着一棵老槐树愣怔着的玉魄。
此时的她,仍旧失魂落魄的呆呆凝望着远方,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连悲伤忧愁都没有,就只是淡淡的,茫茫的,定定的,那眼中无波无痕,更是黯淡无光,仿佛在看着哪里,却又似乎根本看不到哪里。
他在她的面前燃起了一堆篝火,随意架着的几根树枝,烧得噼啪作响,腾起满地光华。
他还是自以为很细心的怕她着凉,让那火堆紧挨着她,烘烤着她透湿的一身。虽然他知道,她拥有水灵力,身上这点子水渍对她根本造不成任何负累和伤害。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心里狠狠的呸了自己几声。
登徒子!小人!趁人之危!色胆包天!无耻!下流!淫~贼!……
他觉得他把这些不堪的词汇全部扣在自己的头上都不为过,狠狠的鄙夷了自己一遍,却仍然觉得替玉魄不值,替逐心不值。
刚刚,他竟然在逐心的坟前——不,就在逐心的面前,在他尸骨的面前,厚颜无耻的欺负了他的妻子。
他又捧了一把黄泥浆洒向了逐心的尸骨上。
这泥浆已经将他的尸骨完全掩埋住,剩下了满坑和着泥水的浆糊似的烂泥,搅和着,脏乱而又黏稠。
玉魄在绝望悲恸之际,将他当成了逐心,倒是可以理解。
他本可以理智的推开她的。像个正人君子样。
可他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再次狠狠的呸了自己一口——他从来都不是个正人君子。
从十岁开始,他便日日混迹于天香楼,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他不清楚。
那些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谈古论今,翩翩公子式的“正人君子”,在天香楼里,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更不知道替花姐姐和那些小姐妹们打跑过多少。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自己就是天香楼里的一个大英雄。怪不得大哥要他经常守在天香楼,因为有他在,花姐姐才是安全的。
他从来都是对这些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人,嗤之以鼻,他自以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可是——
在玉魄的面前,他便将自己这无耻而厚脸皮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梦里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他便沦陷在她这凄绝忧伤的眼神里。他甚至都以为,就算玉魄把他当成了逐心又何妨,只要他能陪伴着她,只要她能对他另眼相待。
他知道,他对玉魄的这一份情愫,从那折磨了他十八年的冰封的梦里便已深深的种下了。玉魄是他心底的那个人,一直在那里,从未变过。
尤其是从丑叔口中知晓自己很可能就是逐心和阡姨的儿子,他对玉魄的这一份感情,便又更加的上了一个层次。
是逐心负她在先,他只是替父还债,更愿意替父还债,还了这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抚慰玉魄这颗空寂无望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