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蓝炎宁的一个陷阱,做好了,引着你往里跳。可你想都没想,直接跳了进去,不偏不倚,正中下怀。”
他没有张口接她的汤药,她便也只是淡淡的收回了手,将汤匙重又放回了青花瓷的汤碗中。
“方叔叔位极宰辅,蓝炎宁就是想动他,也得顾及蓝火王的颜面。他设这个局的目的,只为探一探你——他的命令,你到底能抵抗到什么样的程度。可是……”
她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搅动着汤匙,一下一下,跟着呼吸的节拍,缓慢而悠长。
“你却舍命直接抗拒,将方叔叔藏在了秋水别院。你以为你救了方叔叔,殊不知,你这样做,却正好给了蓝炎宁一个称心的把柄——方子昇因你的舍命相救,却不得不死,还得连累他一家几十口人,无一活口。”
他的脸色越来越煞白,双手死命抠住床沿,直挣得双手骨节处青筋暴起,整张床都被他拧得瑟瑟抖动着。
“你放心,我父亲和方叔叔同僚二十余载,情深义重,虽然我父亲救不了方叔叔,但至少还是求得阿箬免于一死。”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诉说着一个无关痛痒的事情,那眼神冷寂凌冽得可怕。
“方家女眷并未参与方子昇的叛乱谋反,念在无知的份上,只是被贬入奴籍,直接打入天香楼。而这天香楼,现在已是你的产业,只要你愿意,阿箬便还是你所有,陪伴你身边……”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汤碗被他一把打飞在地,摔个粉碎。而早已气怔的他,颤抖着双手,除了绝望的怒目而视,竟不知该如何发泄。
半晌,她抽出怀中的绢子,轻轻拭去了洒落满身的汤药,那黄褐色的药水,浸润在她素雅的纱衣上,仿佛一朵凄艳而冷漠的黑鸢尾花,令人一阵眩晕。
“阿箬是我此生最好亦是唯一的姐妹,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若你不能释怀,作为你的妻子,我不会阻止你们相见。虽然,这一生的奴籍无法翻身,更不能赎回,但你每月多留宿几日在天香楼,我是不会反对的。”
她的眼神漠然而空濛,无波无痕,看不见悲喜,更猜不透真假,只是如一汪碧潭,心思沉重,深不见底。
他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嘴角牵过一丝笑意,苦涩而恍然。
“姐妹?阿箬担不起你这样的姐妹!方叔叔在秋水别院,我只在阿箬和你面前提起过——”
他拂袖而立,直接推开她,趔趄着下了床。
“姑娘心思沉重,机敏过人——月凛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此生无福亦无缘,更要不起姑娘这样的妻子。”
他微微一揖手,眼都没抬,似是连多瞟她一眼都嫌多,便直接往门口踉跄着走去。
她却是默然的端坐于床沿,赧然一笑,清冽冷漠。
“你一时接受不了,我能理解。或者你想求得蓝火王取消赐婚,倒亦不是难事。”
她顿了顿,依然一副优雅淡然的姿态。
“方叔叔一家将于明日午时送往天火祭台,或者你可以去死牢与他道个别——但你若还想着豁出性命去救方子昇,救方箬,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
她一字一顿,无比冷静却又清晰。
“蓝炎宁既然可以在你身上种下这天火毒,那你弟弟呢?”
他的身子在她这一句静漠的声音里颤了颤,猛地停下了脚步。
“方府的悲剧已然酿成,你无法改变,现在唯一能做的,是重新博得蓝炎宁的信任,保护你的家人,才是你活着的唯一念想。”
她缓缓起身,轻轻的站在他身后,双手绕过他的后背,从身后安静的将他环抱住,然后将头温柔的靠在他的背上,无限的温婉而柔静。
“我会让我父亲求蓝火王取消赐婚,你大可不必因此事而忧心。”
她紧紧的搂着他,泪水溢流过眼角,悄悄滑落至他背心的蝴蝶骨处,温热濡湿却又那般刺骨寒凉。
“以后的日子里,我会让你爱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