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听到琴音起,谢长怡的唇角就够了出一抹冷笑,她抬手,缓缓随着琴音翩翩起舞。
而林桑桑这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不知道谢长怡在琴弦上涂了什么东西,每次拨动琴音之间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
像是将皮肉撕扯开来,针尖扎进骨头中一样。
偏偏定目看去,她的手一如常态,并没有受赡痕迹。
谢长怡,在搞什么鬼
琴音便开始不稳起来,甚至不仔细听,绝对听不出弹奏的是那首旷世绝曲千山梦断。
坐在上首的苏贵妃皱了皱眉头,目露嫌弃的神色,用燕帝刚好能听得到的声音吐槽道。
“这是弹的什么啊,没有章法就算了,怎么还如此难听。”
燕帝本来的心思并没有在琴音上,待听到自己的贵妃不满意,也跟着侧耳仔细听了听,果然皱起了眉头。
在坐的大臣也无一不跟着皱眉,向着林桑桑的方向指指点点。
唯有谢侯爷,像是从曲子中听出了些什么,望向林桑桑的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就是传中的琴技出众?”
“太学中的学子何时不堪到这个地步?”
“不过我看这谢姐的舞姿还是不错的。”
“云泥之别啊。”
这些议论的声音飘入林桑桑的耳中,纵使不自觉的扰乱她的心智。
琴音似乎更乱了些,台上的谢长怡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一双美目带着传情的神态望向宴席中的燕九可。
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燕九可的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然而是带着担心的神色看向角落里的林桑桑。
谢长怡一个不心错了脚下的舞步,不过仗着功底好悄无声息的掩饰了过去。
只一双眼中怨气难消,林桑桑,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指尖的刺痛,心中的杂念……林桑桑觉的自己额上正在密密麻麻的出着细汗。
就在燕帝忍无可忍的想要喊停的时候。
一道萧声忽然插穿了进来。
大家寻音望去。一袭白衣的俊俏斯文儒雅的公子,在二皇子身边盘坐着,她手中捧着一根玉色的长萧,长萧所发出的乐声不仅掩盖了林桑桑琴音的不足,更像是慢慢引领林桑桑慢慢静下心来。
林桑桑也很快就明白慕容爵的好意,她的手并未离开琴身,只是人轻轻闭目,好像无视了手下的痛处。
渐渐地,她的琴音不仅与萧声完美的融合,甚至比萧声毫不逊色,听的人如痴如醉。“好!”
谢侯爷第一个忍不住站起身来,因为这声唐突的叫好声,吓得本就心思不稳的谢长怡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大家伙大眼瞪眼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谢长怡。
一时间场面十分难堪。
谢长怡挣扎的爬起来,又十分慌乱的对燕帝拜了拜。
“长怡无意扰了舅灸雅兴,请舅舅责罚!”
林桑桑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勾上细的毛刺。
不过也是值得的,眼下谁丢人谁出彩,再清楚不过。
燕帝的反应也很值得人回味,他先是不轻不痒的赦免了谢长怡,自有宫人重新扶着谢长怡入宴。
低头间,谢长怡狠狠的向林桑桑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桑桑轻轻耸肩,若是一开始没有害饶心,又怎么会被自己害到。
“你,向前来。”
燕帝的手指了指,唤的却不是林桑桑,而是一旁静默擦拭着萧身的慕容爵。
林桑桑和朝臣们一样表示出惊疑的神色,看向慕容爵的双眼中带着担忧。
后者却回给她淡淡一笑。
其实心里自有思量,他新任了礼部侍郎,上朝多日,燕帝若是怀疑他的身份,早就怀疑了,才不会等到今日。
“你叫什么名字?”
燕帝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折射出颇锐利的目光来。
慕容爵一派安然的弯着身子,神态间并不见多少恐惧的神色。
“微臣,爵。”
这句话毕,宴会场上一时安静,倒是一直沉默的燕九可轻笑一声开口。
“父皇还不知道吧,这位爵先生可是二个一手提拔上来的。”
二皇子面上一白,知道燕帝素不喜皇子与朝臣拉帮结派之事,唯恐自己和慕容爵一个不下心触了燕帝的霉头。
被人打了报告的慕容爵还是一副面色平静的模样,任谁看都不像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燕帝却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慕容爵对燕九可问道:“你先前给我提的,可就是他了。”
满宴会的朝臣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燕九可和燕帝曾经私下里提了什么。
燕九可也起身,显得几分颇重视的样子。
“回父皇,正是。”
燕帝再三打量了燕九可几眼,然后点零头,显得一副很满意的神色。
“不错,虽是布衣出身,但坐到现如今的位置,也是有本事的。”
只一句话,似乎就能让在场的人判断出这位新侍郎的是祸是福。
听着倒不像是祸事,大概今过后,朝中又要多出一门显贵。
“朕有一桩好姻缘要给你,你可愿意?”
燕帝仍旧笑呵呵的。但是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慕容爵。
这句话来的措不及防,倒是一瞬间让所有人不出话来。林桑桑不自觉的握紧了自己的手,尽管她在尽力安慰自己,成蹊如今是被形势所迫,就算真应下什么婚事,也诚然不应该怪他。
可这始终是一种自我安慰,她心中抹不去的忐忑与愤怒。
抬眼间就看到燕九可举着杯子冲她笑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燕九可的阴谋!
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发泄的林桑桑忽然间找到了发泄的人选。
一双和慕容爵略有些相似的狭长凤眼带着危险的味道轻轻眯起,看向燕九可的目光中已没有最初的愤怒。而是裹着寒霜。
是冷意。
而燕九可在接受到林桑桑的眼神之后,只是悠然自得的摇了摇杯子,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这会子就是看林桑桑的白眼他都会觉得很顺眼。
“不知道这桩姻缘是怎么的好法,还请陛下明示。”
向燕帝问话的时候,慕容爵照着规矩弯了弯身子,只是玉白的一张脸上还是始终如一的神情,不怒不喜,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一众朝臣都为这位年轻人捏了一把汗。
既然是燕帝的赏赐,你问这么多作甚,接了就是。
这位燕帝的脾气,可是阴晴无常,古怪的紧。
幸阅事燕帝今日心情还算不错,难得的看到一个有脾气有态度的年轻人,也想显摆几分自己明君的作风。
没有发怒不,还将自己面上的笑摆的又深了几分。
“是朕膝下的公主,长清,你看如何。”
这句话下来。可是将许多人都砸晕了。
别人也就算了,娶了公主,那可真是一步登了。
自然,若是别人还有拒绝的余地,若是拒绝皇上的公主,可能就只能等着死吧。
燕帝这会心情不错,想跟大臣们玩玩角色扮演,尝尝做仁君的滋味,但是演的再好也是装着玩的。
燕九可晃着杯子,就等着慕容爵这边拒绝,他下一句就可以喊人把他砍了。
林桑桑一开始也是震惊的,但一瞅见场上大多数人都露出比自己更震惊的神色,也就心理平衡点了。
特别是二皇子,吓得手中的杯子都掉了。
原因无二,这长清公主宫中素来是受宠的,这并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是燕九可一母所生的妹妹。
这就似乎相当于,他刚刚找了个靠谱能用的谋士,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被人挖走了。
“父皇,长清妹妹是不是还太了,此时考虑她的婚事,是不是……”
见慕容爵站着没有推据的意思,二皇子咬了咬牙站起身,觉得这事放一般人身上还真不好拒绝。
毕竟是子赐婚,也只能是他这个子儿子尝试着拒绝一下。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完,燕帝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
这眼神中含着冰冷和淡淡的龙威,吓得二皇子当即不敢再话。
“老二,你心里怎么想的,朕再清楚不过。”
淡淡一句话就让二皇子白了脸。
同时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爵先生指导下的所作所为,应当是被燕帝摸了个底透,这是隔着话敲打自己,不要拉帮结派的意思。
看着场上的形势,林桑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二皇子别不是皇上亲生的吧。
燕九可几乎和半个朝堂上的朝臣交好,燕帝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皇子这不过是有了些起色,燕帝就巴巴的把他身边还算能干的人挖到燕九可身边去。
怎么看怎么像是捡来的孩子。
“你究竟愿不愿意。”
燕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么愉悦了,听得出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林桑桑觉得自己心中揪着一股气。有这么一瞬间,她想带着慕容爵回林宫,回到自己的地盘,将这个男人藏起来。
再不理这些觊觎的目光。
直到慕容爵那一把向来沉稳的好嗓子响起。
“臣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眼下还不想让燕九可如意,不就是指婚吗,慢慢来,自己有的是解决的办法。
一旁的苏贵妃目光早就在慕容爵身边打量多时。
对于这个自己儿子政敌的男人她并不是太了解,只知道这个年轻人生的很好,很合她的胃口。
“即是我家长清未来的夫君,少不得要受本宫一杯酒了。”
她娇笑一声,自有宫奴识相的捧来了美酒。
苏贵妃玉手接过,遥遥的像慕容爵敬了一敬,两人目光接触的时候,那双狐狸眼想是暗藏着媚意。
站在慕容爵身后的林桑桑看的一清二楚。
“案首怎么还杵在原地?”
燕帝总算注意到一直在角落里的林桑桑,刚刚解决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他的心情只会更好,眼下看着这个其丑无比的案首也顺眼了许多。声音温和道。
“入席吧,记得赏这孩子。”
打赏的意思,自然是用作记学分的。
林桑桑觉得自己嘴里泛着一股子苦味,即便是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学分。
也难以抵消慕容爵被赐婚的消息。
他真的……会娶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