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马,便听见不远处有马蹄疾弛而来,在静谧的夜色中犹为突兀。
唐汣脸色骤然苍白,堂堂副尉,深夜出逃,若是被抓她还有何颜面。
翻身上马,正欲策马奔走。
马蹄声渐近,终于,马匹在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马背上的人漫不经心的信马由缰,皱眉看着她。
看清来人,唐汣无措的抱紧了怀里的包袱,一时无言。
韩祈翻身下马,身上还带着深夜里的寒气,他走到她面前,瞥一眼她怀里的包袱,语气颇为无奈道,“当真这般不信任我?”
唐汣侧眸看他一眼,佯装镇定,“怎么是你?”
韩祈表情很严肃,眼底墨色微涌,下颌线条紧绷。
他瞧了她良久,直把她瞧得面红耳赤,尽管如此,唐汣仍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韩祈没有说话,若是他再晚一步赶回军营,她是不是就走了。
唐汣心脏一紧,不知为何,竟有种心虚的错觉,这种感觉不过在心里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了,他凭什么质问她,逃与不逃,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只不过好容易当了一回逃兵又被当场抓包,有点丢脸,嘴上却不服软道,“我凭什么信任你,你是我什么人。”
月色凄清,寒气逼人。
韩祈神情有些倦怠,周身的气息也突然低沉。
黯淡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摇摇欲坠。
唐汣侧眸打量他两眼,没好气道,“我是不会嫁给溱柏川的,皇帝的旨意也不行。”
她压根没有把他的话听见去。
“难道你想昭告天下,堂堂副蔚在两军交战之际做了逃兵吗?”韩祈叹了口气道,“你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他说完兀自笑了,脸上的笑意略带苦涩,竟让唐汣心里一阵酸涩。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唐汣打断他,“从小你就看不起我,在凌安城的时候威胁我,后来唐府败落我成了孤儿,所以你现在是在怜悯我吗?”
母亲去世后她在这世上再无至亲之人,即便是母亲在临终前千般叮嘱她不要为父亲报仇,不要离开南夷,更不可再回凌安城,但是灭门之仇怎能忘记。
唐汣知道母亲是担心她的安危,当年小小的大理寺少卿花玉,如今已经在朝中颇有声望的右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会同九卿审理“监候”,掌控狱讼律法。
想要杀了花玉报仇,成事的机会能有几成?母亲是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
但是重回凌安城,费尽心思参加武举目的她不能忘。
当年唐府落败,小小年纪的唐汣看着父亲被关在阴暗的牢狱里,
人证物证齐全,唐氏满门被株连,睽维多年,慕然想起仍是心头一酸,她任性惯了,敲打她的从来都是母亲,父亲对她一向宠溺。
看着牢狱中鹑衣鹄面的父亲,唐汣恨极了,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韩祈觉得此刻红着眼眶的唐汣终于是爆发了,和记忆中那个盛气凌人的唐汣重合。
昔日的锦衣华服,绫罗绸缎到如今的金戈铁马,英气勃发,她还是那个唐汣,那个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唐汣,而他自然要守住这些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
“别走了,若是你走了,明日圣上的旨意要谁来接呢。”他突然开口道。
唐汣一怔,沉默好一会儿,紧绷的身子才逐渐软了下来。
看她一眼,韩祈道,“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