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那六名仙童怎么不见了?”
待整个堕仙楼广场趋于稳定后,惊魂未定的众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可怕的一幕。
剑拔弩张的六人消失在众目睽睽下。广场的最东方——玉纶神色肃穆,华清,言尺和敖霜先后出现在他身后。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上空,巨大的倒影渐渐清晰。
一黑一白两人在逼仄的空间中昏迷不醒,而其中的黑衣男人手中握着把匕首。
华清在所有人看到头顶的异状前,率先设下了禁制。
天帝玉纶立于穹顶的最高处微微仰着头。
“陛下,他手中的是离……”言尺的话在华清眼神的警告下戛然而止。
玉纶望向被星夜护在怀中的长生,眼睛半眯着,看不出喜怒。
“原来闹了半天,是位老朋友!”
“朋,朋友?”华清又看向穹顶,显然还未曾明白玉纶的意思。
“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玉纶声音柔和了些许,“敖卿?”
敖霜站在玉纶的身边微微注视着他。天帝虽然未曾明说过,但敖霜早已知晓——在长生的身边,有玉纶安插的神秘存在。只是先前玉纶有意隐瞒他的身份,如今为何又泰然允许其显露在人前?
敖霜正对着玉纶,“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臣?”
“将所有观看比试的仙家们疏散,另外,将二郎真君和有熊族长邑姜给我请来!”
敖霜心中疑窦丛生,但天帝的命令不容置疑,她未作别想,仅是称了声“是”。
在与现实刚好相反的另一端,昏迷中的长生,眉头不安的蹙起。
在本不属于他的梦境中,月白少年仰倒在黑衣男人怀中。
星夜拦腰将长生抱起,折身回到塔楼中。
他将长生放好,再难抑制胸口的麻痹与剧痛,呕出一口黑血。
“离人刃咒术,生者死,死者生。一人蚕食另一人的生命,直至一死一生为止。”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声音,
“喝了桃枝酒,肉身上的伤会消失,但诅咒却刻在了星夜剑和你的灵魂之上。一日不离开长生,诅咒便会将你折磨至死。”
星夜支撑不住身体,他靠在长生歪着脑袋旁。
少年温暖且均匀的鼻息让原本冰冷的面具上生起层水汽。星夜嘴唇不自觉变得干涩,他轻轻舔舐着呼唤,
“长生?”
回应星夜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少年身上清水白莲的香气。
清晰的画面被雾气所笼罩,凝聚成了一团,长生的意识随着那团雾气向前飘荡。
时间线似乎是倒退的,长生仿佛看到了西山洞府的门和恢弘壮阔的红楼洞天。
夜之戏局中一幕幕跌宕起伏在他的眼中重现,长生左右站着星夜和玉纶。
他先看向玉纶。
记忆中——玉纶伪装成星夜的样子陪在自己身边,可此刻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像是冰面上结成的薄薄霜花,一经温度变化便消失不见。
相比另一侧的星夜,真实存在的血肉和温度,乃至每一声呼吸都在潜意识里撞击着原本的鲜活的记忆。
画面再次凝结漫溯,长生眼前的一幕幕——从天河之下的吻跳跃到它还是朵佛陀花时,在凡间救下的人。
玉纶和星夜的样子不断变换,两个人合二为一成了同一个人。
熟睡的长生倒在了星夜怀中,续梦石在他的手中化为点点星辉,落在了怀中少年的元灵之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只要长生能感受到星夜紧绷着的呼吸。
长生不禁睁开了双眼,却见眼前的星夜陡然换了模样。
“极梦!”
长生猛地退后数步,西山府的周遭景色转瞬即逝。他看向周围飘荡着的白雾,满脸惊疑不定。
“之前我的话你不相信?现在呢?”极梦额间半眯着的灰色眼眸仿佛睁开了一些,长生目光停留在上面片刻,“我知道你有制造梦境混淆现实的能力!”长生抽出大白兔直指极梦,“我根本不可能会相信你的话!”
“但你的记忆,本就是你内心深处最大的疑问,不是吗?”
长生显然被戳中了心事,他神色一凛,想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潜意识里,你不相信你自己的记忆。你觉得它被星夜夺走后,被人被篡改过!我说的对吗?”
极梦见长生将信将疑,笑了笑,“长生,你不妨这么想。如果我给你看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就说明离人刃诅咒是真的,用在你身上的续梦石是真的,而星夜很快会死亡,也是真的!”极梦伸出手,在他的手心躺平了一把匕首,“你就不想做点儿什么吗?”
“离人刃?”长生惊骇不已,“是你拿走的?”
“来,让我告诉你,如果一切是真的,你该怎么做,才能救回星夜的命!”极梦的身影逐渐透明,离人刃堪堪的落在了长生的手里。
长生耳边传来梦魇般的低语,他嘴微张着,握着匕首的手却越来越紧。
“醒醒!”
长生猛地睁开眼睛,星夜苍白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紧绷顿时松懈。
“极梦切断了我们和现实世界的连接!”星夜指着两人头顶,原本投射在上面的堕仙楼消失,长生摸向腰间,果然碰触到了离人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长生起身,谁知他们所处的空间十分狭隘,他才刚站起来,头就撞在了天花板上,磕了个七荤八素。
“你先坐下来好好听我说!”星夜迫使长生和他面对面跪坐。
“现在我的身后出现了一条坠下梦境的甬道,你的身后则出现了能爬出梦境回到现实的路。”长生的注意力转移到两人身后。
果然,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各出现了两条透明的甬道,一条朝上,一条朝下。
极梦绝不会好心放他们离开,一条路朝上,一条路朝下是在说明什么?
难道是有悔出了什么意外?还有和星夜身上的诅咒有关?
如果极梦说的但凡有一丝可能,那他刚才吐血……
星夜仔细观察着长生的表情,“你听我说,一会儿我去救有悔,你在这等着我,如果出现了任何的状况,随时爬上去。”
“星夜你……”
星夜说话的时候按住了长生的肩膀,长生本来要挣扎着起身,却见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捆金灿灿的麻绳,但凡他挣扎一下,绳子就勒紧一分。
“若有任何异动,绳子会随时解开。”
长生再想说什么,却被星夜施了个“噤声咒”
“呜呜呜……”少年又惊又怒,他被这个刚愎自用的男人弄得直窝火。
星夜起身,因为他太高,空间又太小,整个人像只被煮熟的虾般佝偻着,长生突然瞧见在他原本蹲坐的地方是星星点点的血滴。
他挣扎的动作渐渐放缓,星夜并没察觉到自己的“狼狈”,“我走了……”他说。
星夜消失在向下的甬道中,长生不敢随便的挣扎,他在心中召唤大白兔,可大白兔也被捆仙绳的一端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他又想到了腰间的离人刃。
长生的右手还能动,他一点一点将手移到腰间,伸手握住了离人刃的刀柄。在此期间,他并不急着动手。
首先,这离人刃是否能割开捆仙绳?其次,若是折损了匕首,他又如何能靠它来救星夜?
正当长生无计可施之际,头顶忽然传来极大的响动。重物坠落的声音接来不断传来,长生的身体骤然一松,原来捆仙绳在听闻异动后自动替他解了绑。
与此同时,两个熟悉的人滚作两团掉落到他脚边。
“风息,崇吾?”
伴随两人起身,头顶同时传来两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