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琰叹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双手圈住她,“对不起,阿宁。是我太粗心了。”语毕,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一样,还说了一句,“对不起,宝宝,爸爸不知道,不知道你来了。”
长宁的人生里是缺少了父亲的。
当下眼泪就从眼眶里涌出来,一滴一滴地砸在抱枕上,浸湿了一大片地方。
晚上睡觉的时候,长宁挨着庄明琰躺着,声音哽咽着问他,“要是宝宝也跟我一样,怎么办?”
庄明琰说想要有个他们的孩子不久之后,长宁私下里去了趟医院。她的主治医生给她调整了用药,让她没事可以多做一些热疗,缓解疼痛。
“我不想宝宝跟着我一起痛。”
庄明琰伸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按,“所以我才说要儿子啊,小公主娇滴滴的,我可舍不得。”
长宁胸腔鼓动,忍不住哭了出来。
“阿宁乖,再哭下去,宝宝就会知道他妈咪其实是一个哭包的。”
长宁心中有太多东西堵着了,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发泄出来,这眼泪说来就来,止也止不住。
也许孕妇都是多愁善感,而且说睡就睡的吧。
哭着哭着,长宁就睡了过去,眼睫上还颤巍巍地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庄明琰凑过去,把它抿进了嘴里,有点咸,还有不知名的苦,更多的却是期待。
“李小华,我今天在来学校的公交车上看见了一个小宝贝,超可爱的。”长宁兴致勃勃地凑到他面前,“眼睛这么大,亮晶晶的,皮肤白白嫩嫩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小手软软的。”说完,她又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他妈妈应该吃了很多大葡萄。”
长宁换了个坐姿,背对着他,头颅后仰抵在他桌上,“看衣服,我觉得那个小宝贝应该是个男孩子。他看了我一路,好萌啊。我超级想借过来玩一下。”
庄明琰听见自己说,“哭了你会哄吗?”
长宁“咳”了一声,两只眼睛看着他,“怕什么,你会啊。”
怕什么,你会啊。
庄明琰亲了亲她额头,把她拥得更紧了,“怕什么呢,宝宝痛了会哭,哭了,我会哄啊。”
第二天是工作日。
庄明琰一大早起床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工作,又看了一下昨天半夜约的产科医生号,还有长宁主治医生的专家号,确定两个不在同一天,不会产生冲突,更不会让她太过劳累。
庄明琰稍稍放下心,专心在厨房里小火慢熬一锅香浓的白粥,顺便抄了两个健康小菜。
等一切都搞定,他才叫醒了还在沉睡的长宁。
“庄太太,起床吃饭啦。”说着还在长宁唇上落下一吻,满脸笑容的阳光大男孩样。
长宁刚醒,有些恍惚,“李小华,你怎么在我房间?你是不是决定不回你的美利坚了?”
庄明琰一怔,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一幕——
那是他在中国的最后三天。
他所在的中学班级,几乎全都是华侨子女。初中的学习一结束,大家就会各自奔天涯,散落在世界的各大洲,轻易找不见了。
班里办了一个散伙饭。长宁是唯一一个外班,却被邀请在席的。
大家都喝得烂醉如泥,长宁“一瓶倒”的酒量就是在这里广为人知的。
回去的时候,庄明琰背着喝得迷瞪的长宁走在前路长长又灯光昏黄黯淡的江滨路,顺着一整列看不到尽头的榕树,一直走。
他把长宁背回了家,庄妈拿着毛巾替长宁擦脸洗手,还一脸不可置信问他,“你的同学会,难道不应该是你喝醉了才对吗?是不是你们灌宁宁酒了?瞎起哄。”
庄明琰轻笑一声,“妈,她就喝了300毫升,啤的。”
庄妈有一瞬间僵硬,然后又看了看躺在庄明琰床上,醉得人事不省的长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了,我把水倒了。”庄妈刚跨出去一只脚,又收回来,正视这个和她一般高的儿子,“宁宁睡了你的床,那你今晚睡哪儿?”然后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瞪着眼睛说,“宁宁还没成年,你想都别想,今晚你睡客厅!”
于是,在庄妈雷霆手段之下,庄明琰在客厅的沙发上勉强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他回房间拿换洗衣服,看她睡得乖巧,他没忍住偷了个香,蹲在床边看她。
长宁宿醉醒来,头脑发胀,精神恍惚,一出口就是这样问他,“李小华,你怎么在我房间?你是不是决定不回你的美利坚了?”
你是不是决定不回你的美利坚了?
你是不是决定不回你的美利坚了?
你是不是决定不回你的美利坚了?
没有,他回去了。
他有必须要回去的原因。
……
庄明琰从久远的过去脱身出来,附身又在长宁唇上亲了一口,“庄太太,天亮了,梦里没我不甜,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