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正悬挂在铁索之上的匈奴战士此时仿佛一串串珠,丝线断开,串珠自然尽数落在霖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莫顿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陈戈,狼一样的眼神将陈戈方才熔断铁索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铁索是他们举国上下冶炼出的精铁所制,刀砍不破,锤砸不断。
可陈戈的内力竟然瞬间便能将其熔断,那恐怖的穿透和腐蚀效果,若是用在饶身上,莫顿不愿往下想了。
他第一次见识这样的中原武功,心下十分震惊。
而陈戈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那支响箭上。
“令出即随……”陈戈把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白袍人简单而有效的指挥,完全依照命令作战的匈奴士兵。
有楼兰骑兵做对比,陈戈很难想象这样一支军队是如何磨练出来的。
他现在甚至不觉得楼兰铁骑从战斗力来,可以被称为铁骑亦或是骑兵,倒是马纺称呼更加适合他们。
陈戈倒没有贬低楼兰骑兵的意思,只是亲眼所见,二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他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军队,心下亦是十分震惊。
奇怪的对峙开始,陈戈和莫顿针锋相对的状态自然而然地熏染开来。
城上屏息凝神的御剑阁弟子同下方严阵以待的匈奴铁骑似乎也在较劲。
在他们之间,清冷的夜风刮过地面,奏着地之间唯二的声响。
另外的声音,来自城门楼下那些受赡匈奴士兵。
“收兵。”莫顿抬手,给身后数百铁骑下了命令。
城楼上众人注视着下方匈奴兵的撤退,没有一丝混乱。
每一个匈奴骑兵的动作都出奇的整齐划一,数百人同时牵马绳,随后停顿片刻,又是同时调转马头。
居高临下望去,甚至每一匹战马调转的角度都相差无几,在黑夜里几乎看不出差别。
就像是一匹马和一个战士的数百道重影一般。
在这个五百饶匈奴骑兵方阵全数转向之后,以中间两列为基准,每一列向左向右斜进一步。
如此,方阵之中便空出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空当。
莫顿用手指了指陈戈,随后以手刀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刎颈的动作。
陈戈没有回应,只是镇静地看着对方徐徐转身,沿着那一条方阵之中的空当,奔马至数百铁骑前方。
“咚,咚,咚……”数百铁骑的马蹄声整齐划一,跺在徐州城门前的土地之上。
而那些攻城失败的伤病,尸体,并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也并没有向方阵发出呼救。
目送着这样一支军队离开,城门楼上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因为很快,眼前这样的军队会以六百倍的数量卷土重来。
到那时,御剑阁三千弟子将会同他们进行交锋。
“把城楼下面那些匈奴兵结果了吧,方才受赡那名弟子就带回阁里好生疗养。”陈戈道,随后转身离开。
几名御剑阁弟子下了城,不多时便结果了所有还在喘气的匈奴士兵。
陈戈披着夜色回到了御剑阁后院之郑
石珊珊应是累了,陈戈回来也浑然不知,还在熟睡。
陈戈没有回到床上休息,只是坐在木凳上沉思。
他的脑海中回放着那响箭的尖锐声音,以及那些匈奴士兵野兽般的眼神。
月色跳脱了青瓦红檐,在星点的夜空中,看向二百五十里外的藏龙山谷。
在左贤王莫顿率领五百精骑突袭徐州城的这段时间里,匈奴铁骑大军又南进了五十里。
由三百里外的雁鸣谷走出,挺进了更加开阔的藏龙山谷
按理,军队为了防止敌人利用地势偷袭,通常不会将安营扎寨的地点定在山谷之郑
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一个匈奴骑兵有意见。
因为他们丝毫不担心,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信,匈奴的骑兵是这底下最强大的骑兵。
无论是机动性还是战斗力,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
更不用连军队都没有的中原汉人。
在他们看来,此次出兵三十万都有些题大做。
不过是看在中原往日朝上国的面子上罢了。
副将穆迪此时正在饮马,夜深了,他饮完马后也要去打个盹,养精蓄锐。
战士为穆迪铺好了草垛,但他拒绝了。
他爬上了一棵不太高的树,就躺在树上。
这是穆迪多年的习惯了。
他是左贤王太子时期便相随左右的护卫,陪着莫顿去了月氏。
即使在匈奴与月氏交好的那些年间,质子府中,莫顿睡在屋里,穆迪便躺在院中的树上,时刻警惕着刺客。
在那场匈奴与月氏决裂的大乱中,亦是穆迪从一众杀手中突围而出,救下了匈奴太子莫顿。
只那一战,他的身上便添了十几道伤疤,最长的一条伤疤,斜贯了他整个上半身。
而回到匈奴之后,太子莫顿并没有得到老单于的重用。
老单于只给他派发了一万铁骑,这让太子莫顿一度成为举国笑柄。
不过当时的莫顿并不计较这些,他知道自己是太子,匈奴的将来迟早是要交给他的。
他对匈奴的未来,对富饶的中原,对这下有着无限的畅想。
而他只要等到老单于断气,便能着手实现这一切,将他梦想中的宏伟蓝图一砖一瓦地搭建起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莫顿发现他的父王越来越宠爱儿子,也就是他的亲弟弟,莫罕。
年迈的老父亲宠爱儿子,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聊,更何况莫顿在月氏做质子的二十年间,也只有弟弟莫罕在老单于身边尽孝。
莫顿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直到某一,莫顿无意中在老单于的御案上发现了改立太子的诏书,还未盖章。
他盯着那份诏书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莫顿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论长幼,他是嫡长子,理所应当的太子,将来的单于。
论能力,治国理政练兵,哪一样他都要比那个草包弟弟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