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撩起他的衣摆,那身绛紫的衣袍在夜色中散发着恐怖的气势。
房间里,钟信芳站在珠帘后,满头青丝披泻,艳丽的五官夺人心神,空荡荡的领口比出他骨瘦如柴的身形。
他日夜思念亲人,日夜想象着和桂堂东同归于尽,更深受青云之志和残酷事实相对比的痛苦,时时刻刻,一瞬一息,度日如年。
想要快点结束这样的痛苦……
吱呀——有人进来,因常年居于上位的步伐不紧不慢,悠悠地走到他身旁,伸手拉下他的领口,看见雪白的胸膛,满意地笑了。
“许久不来,真是想得慌。”桂堂东探手抚上那瘦削的肩背,嘴角噙笑。
钟信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盯着鬼脸面具,声音冷酷,“今天,我听了一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他破天荒地开口同自己说话,着实令桂堂东惊讶。
“昭定大将军被当朝东台令暗杀的故事。”
钟信芳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音调没有半分人味儿,桂堂东眯着三角眼,问道:“你从那个茶馆听来的?”
“是,也不是。”钟信
朝凤宫早早便歇下了,宫殿上方的天际飘来几朵云遮住了月。
光线晦暗的室内,一个女人坐在铜镜前梳发,长长的保养得当的青丝披泻,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女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目光直直的有些呆滞,什么都没想,神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忽着。
牛角梳扯断了几根头发也没让她回过神来,她就这么慢慢地梳着看着,如同被人操纵的木偶,做着重复的动作。
倏地手中动作一顿,方才呆滞的瞳孔猛然间急剧收缩,她死死瞪着镜子里的脸孔——秀雅的眉毛扬着,清透的如水眼眸笑着,好看的菱形嘴唇弯着,梳着男儿式样的发髻英气飒飒。
这、这张脸!这不是她的脸!
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手里的牛角梳抓的死紧,手背上青筋凸显,却没有移开盯在镜子上的眼睛。
镜子里的脸她再熟悉不过!
她曾伴着这张脸走过无数岁月,伴着她长大,伴着她出嫁,伴着她——出殡!
她呼吸重重,恐惧震惊地瞪着镜子,浑身冰冷如置寒窖。
这时手上传来一股暖意,令她不住惊惧的心安定不少。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然而下一刻呼吸几近停止,她听见心脏“咚——”的跳动声响在耳中,是如此的清晰,又是如此的缓慢。
她针尖般细小的瞳孔里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长得非常白净清秀的小女孩,此刻正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
头痛爆炸欲裂,无数声音在自己耳边叫嚣着,像被沙子刮糊了,刺耳,尖刻。
她的胸口似压了千斤重物呼吸困难,极力地张着嘴争夺空气,如同一尾煮在沸水里的鱼。
那两张脸在眼前不断地交替重复,一张笑得眉眼飞扬,一张眼眸深深。
她快要溺毙了!
啊——!
猛地坐起,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着,攥着锦被的手心湿濡。
身上泛起一阵凉意,这才发现额头和身上全是涔涔的汗水。
还好,是梦!
她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