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起身,后退了一步避开夜轩墨的手,匆忙道:“阎君大人使不得,苏锦当不得阎君厚爱,这点小事……”
便见夜轩墨指尖堪堪擦过她的鬓边,从她的手下抽出了那本书:“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苏锦有些尴尬:“阎君这儿没什么我能做的,就只能翻两本闲书瞧瞧,学两个新法术罢了,我不是有意乱翻的。”
清晨山间有些凉,阵阵山风吹来,荡进房间里,扬起夜轩墨搭在肩上的长衫的衣袖。
他的长发只松松的用发带束了一下,有些歪,靛青色的发带与发梢平齐,坠在脑后,无端冲淡了些他身上的刻薄之气。
其实他不咄咄逼人的时候,也是没有太讨厌的。
“你就这么想复仇么?人间帝王的功业,可都是有天上的神仙看着,一旦有了外力干预,少不了要天降神罚。你觉得,你承受得住雷劫神罚?”夜轩墨问道。
苏锦抿了抿唇角,回答道:“阎君可还记得,将我带回冥府的时候,您同我说了什么?”
夜轩墨似乎想起,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是入阎君所说的那样,人死如灯灭,那苏锦魂魄如冥府的时候,就应该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动力,便是抱我苏家一百一十三口的大仇,就算是魂飞魄散亦在所不惜!”
苏锦紧紧地捏起拳头:“凡世帝王功业,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一个词汇罢了。我若成功报了此生大仇,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瞬间,夜轩墨似乎能明白苏锦这具柔弱的身子,因何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支撑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便是执念。
一旦执念足够强烈,便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特别是神鬼一道,甚至连周边的事物都会受到影响。
而此时,苏锦的所作所为有何尝不是在潜移默化的感染着他?
“一个厉鬼,想要得到能够撼动龙气的力量,没有成百数千年很难达成。你想找凡世帝王报仇,很难。”夜轩墨反手将书扣在桌面上,披着袍子转身走了出去。
苏锦收起书册,看这模样,夜轩墨似乎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
她起身追了出去,枯坐着睡了一夜的后果便是,刚刚起身的时候手脚甚至都有些不协调,夜轩墨走路时迈的步子又大,苏锦小跑了几步才能追上。
便见潇潇翠竹林中,那人双手环臂,仰面望着天上的滚滚流云,脚下是葳蕤的花草与茂盛的翠竹。
微风荡起长袍,可见他裹在雪白色衣之下的身子修长挺拔。
苏锦走到他身后,微微躬身作礼:“阎君大人的伤应该也好了差不多了,能否先让我回到凡世。”
“昨日,你为何要挖走那株花儿?”夜轩墨问道。
苏锦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是昨日在屋后的草地上,被夜轩墨的寒气懂得奄奄一息的那株花,此时正好好地生长在前院儿的一处土地上,甚至生出了好些稚嫩的叶片。
若日夜轩墨不是在重伤昏迷么?怎么会知道这株花儿的事?
苏锦略一思索,便想清楚了个中的缘由。他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天生便有被害妄想症,觉得谁都会加害自己。就算是在池水之中疗伤,神识也定是一直在监视着她,丝毫不松懈。
此时,她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了。
苏锦望着那朵花,回答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就算是我对孟千行恨到了极点,那也只是恨他一个人。不会将这份恨意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更何况是这株脆弱的花儿呢?”
似乎是在幽冥地府看多了怨毒的鬼魂,夜轩墨渐渐已经忘记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个词汇。
寻常的鬼魂,总是会因为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去迁怒于所有人,几乎是无差别的害人。而与他们相比,苏锦的纯善便显得益发的难能可贵。
身在冥府的苏锦,就像是无边连海之中盛开的一朵纯洁鲜花,会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守护,保住这最后一份难得的纯洁。
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夜轩墨双手抱臂,绕过她的身子走向竹舍后的水池道:“你别走了,整个冥府论法力,没有比我更强的人。你想报仇,我亲自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