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坐在地上凉快,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小子居然是穷苦出身,还被父母给卖了,那你是贱籍吧,那你运气不错啊,如果不是在益州,你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卓伟也许是已经生过气了,这回不上曹默的当,他笑眯眯的点头,“是啊,如果不是主家对我好,不但花银子供我,还放了我自由身,让我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怕还没有今天的卓伟呢。卓伟的过去清清白白,不怕任何人盘问。”
“少年啊,我今天来这里,可不是来盘问你的过去的,我只是问你一句,你事后真的没有怀疑过,那些闹事的百姓,有个头,比如,当时在你面前哭惨的那个老头?”
卓伟脆弱的自尊心,被曹默直接点破,他有些恼羞成怒,道:“够了,我早就知道了,但他们这么做,本质上也是因为益州官吏没有把他们应得的给他们,否则,民不与官斗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
哪怕百姓目不识丁,但生而为人,总应了那一句人老成精,他们这些年磕磕碰碰过来,总该有些生活的智慧才是。
曹默突然收起嬉笑的姿态,郑重面容,道:“经查,煽动百姓在那个时间去闹事的,是昆吾国的张恒将军。其目的,便是为了从益州偷走更多的百姓。至于动机,则是昆吾国长山军,急需更多出身吴国根正苗红的士兵。”
长山军?
卓伟神色一变,长山军的存在,曾经是三州之人的骄傲,后来,又成了三州之地的罪人。
因为长山军,三州之地的百姓在先帝最荒唐暴虐时期过的最滋润,也因为长山军,三州之地,几乎失去了觉醒成为卡师的可能。
也因为长山军,朝廷对东羌和匈奴的入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益州在这二十几年来,蒙受了太多的屈辱和血仇。
卓伟年纪他还没有记事的时候,长山军就败了。
等他长大了,已经习惯了东羌的入侵,也习惯了生活的艰难。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又一次见到长山军,见到那个罪魁祸首。
可益州祭酒出身长山军,是益州公开的秘密。
如果一开始一个秘密只有益州上层知道,那现在,已经是益州所有人默契保守的秘密。
在益州这个最仇视长山军的地方,一个长山军出身的女子,堂而皇之的成为益州一半的主人,却没有一个益州人站出来揭穿她。
不得不说,是一种震撼。
可看着自家有食有衣,生病有医舍,识字有学舍,若是孩子争气点,甚至可以盼着他考官考,当个一官半职。
从前,农民的儿子只能是农民,官吏的儿子自然会成为官吏。
现在,有能力的人成为人上人,没有能力的人,也不会饿着肚子。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化解不了的。
以前,益州记得是长山军带给他们的灾难。
现在,益州记得的是长山军曾经对他们的庇护,感念着不愧是长山军出身,就是能干!
一个益州儒生乔灵,生生改变了益州已经习惯了二十几年的生活方式。
此刻,卓伟听到调查结果,有些愤怒,又有些了然。
他不是第一天到西域了,昆吾国的窘境,他又如何不知道。
当初,昆吾国暗唧唧的开的条件,他都知道,一些百姓也动心了,他知道益州在西域需要这个地头蛇的关照,该默认的也默认了。
可他没想到,长山军的胃口这么大,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益州驻地的头上。
也是,答应加入昆吾国的,都是这次移民中,最差的一批。
而益州驻地的,都是早就已经花费了精力,培养起来的人才。
尤其是那些有经验的农民,这些人在益州已经人满为患,以至于他下意识忽略了第一次见到他们的震撼。
对益州而言,农民是滞销货,而对昆吾国而言,只要个会种地的,都是宝,更遑论受到系统培养的益州专业农民。
就是这样的认知逆差,让卓伟被昆吾国出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来闹事的不是益州百姓,而是新加入昆吾的吴国人,也是一层遮掩。
因为不是本国人了,当时卓伟更有一种愤怒。
那种愤怒,就像是丢人丢到了分过家的兄弟家,怎么的也该把自己人揍一顿,涨涨面子。
之后,再说清算的事。
可谁知道,这也在昆吾的算计之中呢?
昆吾将益州官吏薄待吴国百姓的事,搞得轰轰烈烈,加上昆吾国的利诱,很快人,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对益州上层而言,是益州驻地和昆吾国的区别。
可对底层百姓,都是吴国人啊,而且,对方还是长山军!
不知道祭酒大人知道,对方用她来挖她的墙角,会是怎样的表情?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益州的确有官吏中饱私囊,但益州有详细的规章,只要照规矩办事即可,问题是,怎么处理你?”
面对曹默如同处理鸡肋一般的态度,卓伟没有生气,他反倒沉默了。
如果说,这一切和昆吾国没有关系,他做的事,于理有亏,但于情,他处理的可圈可点。
但没有如果。
“照章办事即可!”卓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身为学舍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学子,他怎么会没有通读过益州最新的法律。
像他这样的,面对的只有罢官,流放。
因为,他在和外敌交战时,落了下风。
一旦一个国家的官吏,成了他国手中的牵线木偶,不管这个人是主观还是被动,事实已经造成,卓伟还不至于连这个担当都没有。
看着卓伟脸上浮现出几分认命的神情,曹默突然笑了。
“好,很好,来的路上我还担心,如果我遇到的是一个傻子,或者说,只有一腔热血却不会动脑子的家伙,又或者,是一个运气一般,虽然有脑子,却没有责任心,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的人,那我该怎么办?但现在,这些问题都没有了,很好,卓伟,你没有让我失望。”
卓伟被曹默说的一头雾水,“你,你来见我,不是来审讯我的?对,你连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了,又何须问我,既然如此,你今日来这一趟,到底有什么目的?”
吴国的法律粗狂,但益州的法律却很完善,因为事无巨细都有规定,被益州亲切的称呼为婆家的大嘴,什么事都要嘱咐一二。
面对三尺厚的法典,大家没有用外婆家的裹脚布这个称号,已经是祭酒大人深受爱戴的表现了。
虽然既多且杂,却也大大降低了官吏徇私舞弊的空间,也从另一个方面,对初做官的萌青做了指导。
“我们来打个赌吧?”曹默轻松的眨眨眼睛,“你来猜猜我的目的,如果你猜对了,我就放你出去,官复原职。你没有听错,的确是官复原职,不过,以后,你就要跟着我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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