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蚱串成串儿,百姓收割忙。
地里田间,堆着的是一摞摞的稻谷,这是个不错的丰收年。
李家庄上也来了戏班子,脸上涂抹着油彩,在台上耍弄着把式功夫,幕后人员蹡蹡铛铛敲打不停,却成了这年头难得的乐章。
“若是在以往,七十二煞会在此时选定一处庄落,抢掠一番,带回山寨,他们称这个为打草谷。”
徐百九骑在马背上,难得心情舒畅,指着满地的金黄,侧身同并驱而行的江楚道:
“那群西夏匪从来不事生产,他们就像是趴在这地区百姓身上吸血的蚂蟥一样,让人苦不堪言,偏偏又无从下手。”
“那么我们这一场,便正是来驱虫的了。”江楚笑了笑,身后三十余骑延绵,端的是惹人注目。
周遭田地里的农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举目望来,有人则先一步去通知庄上三老。
江楚的视线在周遭掠过,脸上的笑容无意识一收,猛地举起了手,身后众人各自勒马站定。
在道路西侧的麦田中,一个忙碌不停,弯腰躬身,忙碌于收割的身影,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他吧?”江楚微微眯着眼,指了指那人影。
“对,就是刘金喜。”徐百九推了推眼镜,下了马便要招呼人。
江楚却先一步跟了下来,道:“我跟你一起去,先见一见这位打杀了房日寿的刘金喜。”
徐百九咬了咬牙,他其实心中慌得不行,手脚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当初在这个村落里调查时,他原本自然是不会有这种情绪,反而处处想要试探出刘金喜的真实身份。
可当自己终于足以确定后,几乎是驾马从村子里狂奔而走的,生怕再没了离开的机会。
刘金喜还是那个刘金喜,但徐百九的心态却已经不同了。
“刘金喜!”徐百九深吸了一口气,在距离田埂不远处停了下来,招手喊了一声。
那人影直起了脊背,草帽下,是一张满是伤痕、挂满汗珠的脸,他憨厚的笑着,长长的鞭子就在他背后甩动,像是徜徉在阳光里的柳絮。
“过来一趟”徐百九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挑明事端,而是还打着上次调查的幌子,道:
“上次不是说你误打误撞杀了通缉犯么,现在我带了县里边儿的大人物过来,为你庆功。”
这话自然是假之又假,可徐百九一时也想不到除此之外的谎言,索性先抛出来试一试。
刘金喜眨了眨眼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他似乎是稍微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朴素女人。
“那是李家庄的一个年轻寡妇,听说就是她把刘金喜捞上来的,两个人似乎是凑了个对儿。”徐百九低声解释。
江楚微微点头,冲着那女人招了招手,笑容灿烂而真挚,“大嫂,我们找金喜有些事儿。”
女人便摆了摆手,于是刘金喜放下了手里的稻杆,慢慢走了过来。
这谎话,他或是未曾看破,傻乎乎的信了亦或是早已经看破,但却也始终不曾说破,而是努力维持着艰难的平衡。
徐百九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不知是这太阳暴晒,还是内心忐忑不安,额头满是晶莹汗水,手心握着的帕巾都浸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