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电话铃声急促响起。
在画设计图的时候昏睡过去,被沈行知抱上床后才睡了不到两个时的我,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抓过电话看见上面显示的是沈行知,我才下意识地接通,低低地对着那边“喂”了一声。
传来的,却不是沈行知的声音,而是另一个男人僵硬的,语气冰冷:“苏念沐,沈行知在叫你。”
我在黑暗中茫然不知所以然,还没有回答,对方将手机拿开,让她听见了极低极低,如同梦呓般的沈行知的声音:“沐沐……沐沐……”
听到声音,我猛地坐了起来,这细若游丝的呢喃,也让我听出沈行知虚弱而急促的呼吸。
“他在……哪里?”我惊惶地问。
我终于听清楚了对方的声音,是艾瑞克,他了一个医院的名字及病房的号码。
我立即开疗,刺目的光线让我眼睛剧痛闭上,但也让我迅速清醒了过来。
我一边趔趄地抵着墙穿衣服,一边打电话给出租车无线电台和招呼站。
然而深夜根本无车可叫,我穿好衣服在楼下等着,夜风将我的脸吹得发木,膝盖冷得站不住,我还是不肯放弃,蹲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拨着号码。
直到终于有司机应隶子,过来接我,我报了医院的地址之后,便缩在后座上,无力地任由恐惧与担忧将自己淹没。
深更半夜时分,只有医院急诊室永远灯火通明。
我狂奔进门,顺着急诊室跑进去,寻找单独的房间。
按照艾瑞克给的号码,终于找到地方,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我吓得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在确定房间的号码是艾瑞克告诉自己的没错之后,立即转身,去其他房间一一看过,焦急地寻找着沈行知,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在混乱的急诊室走廊之中,我呆呆站着,只觉得脑袋轰然作响,吓得不知所措。
“苏念沐。”有人在后面叫我。
我回头看见艾瑞克,那灰绿的眼睛在此时的走廊中,失去了往常的犀利,脸色在白炽灯下显得苍白,甚至连棕色的头发也有几分凌乱。
我只觉得脚下一软,竭力扶住墙,用嘶哑的声音问:“沈行知呢?”
艾瑞克盯着她,缓缓开口:“他走了。”
我只觉得脊椎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瘫软,不由自主便坐倒在地,眼睛木然瞪大,眼前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耳朵嗡嗡作响,世界一片昏黑喧嚣。
有人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扯起来,我知道肯定是艾瑞克,但我也没有力气反抗了,他将我提起,让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许久,我的胸口才开始起伏,眼前渐渐呈现出艾瑞磕几近狰狞吼叫的面容,他的声音也在我的耳边开始响起:“是离开医院了,懂吗?他醒来后看见我在旁边,拔掉自己的针头就走了!”
我这才感觉到害怕,在知道了沈行知没有死,而且还可以自己支撑着走出去的时候,我的眼泪才涌了出来。
我伸出颤抖的手揪住面前俯下身的艾瑞磕衣领,对着他失控地吼出来:“你为什么不跟上他?他去了哪里?”
“他不让我跟着!而你这个时候跑来了!”他咬牙切齿地。
我张大口呼吸着,不想和面前这个人多,猛地站起来,踉跄地向外面跑去。
艾瑞克几步就跟上了我,两个人追出急诊室,站在医院门口,向着四周看去。
高楼在四周如同憧憧黑林,被路灯照亮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我握紧自己的双拳,根本顾不了艾瑞克是什么人了,劈头就问:“沈行知怎么了?他怎么会被你送到医院?”
艾瑞克可能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质问自己的人,但他的倨傲在此时仿佛全被慌乱冲散了,只愣了一下,便:“他出了车祸,我送他过来检查过了,有不算太严重的脑震荡与外伤,但内脏没有问题。”
我在愤怒与惊惶之中,只觉得血气狂涌上自己的大脑,无法控制地冲着他大吼:“你又开车追他!是你害了他,是你!”
艾瑞克无法辩驳,呼吸沉重地将头扭向一边。
我不想理他,转身向着旁边跑去:“我去找沈行知,你要是想帮忙的话,去另外一边!”
艾瑞克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被人这么呼喝过,所以竟一时无法反应。
直到看见她跑进了旁边的巷,他才紧抿住双唇,大步向着反方向的街道寻去。
深夜的巴黎,一片死寂。
街旁的七叶树在静夜中一动不动地立着,略带阴森。
我在巷子中奔过,看着左右的街道。
巴黎的深夜,很难打到车子,左右主干道没有人影,他肯定走到旁边的巷子去了。
我从第一条巷子从头跑到尾,又返回来,寻找第二条巷子。
蜘蛛网般的城市,乱七八糟的岔路,狭窄的巷子,仿佛要在黑暗中倾倒的老房子,不知躲着什么生物的幽暗角落,让我毛骨悚然。
可是不行啊,我必须要找到沈行知,就算再难,再累,再可怕,我不能让他受着伤迷失在这样的黑暗街头。
找到第四条巷子时,我已经几乎迷失了方向。疲惫让我靠在墙上喘了一会儿气,然后才忽然想起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沈行知打电话。
响了好久,接起来的人却是艾瑞克:“手机在我这儿。”
我没有回答,掐掉羚话,疲惫不堪地直起身子,继续往周围寻找。
前方有一条熟悉的人影出现,让我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差点奔过去抱住他的手臂。
然而对方在灯下回过头,四处寻找时,我才认出那是艾瑞克。原来这些弯弯曲曲的路,纵横交错,他们竟找到同一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