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在前几天,王程逸在确认总产量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他也算是这个行业的老人了,但是以他的见识也从没见过能够以这个速度产出优质棉布和丝绸的机器,并且它的废料率极低,远远低于传统织机的两成——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采买的原料可以织出更多的棉布和丝绸。
以今年棉田和桑田的产量来看,王程逸原本已经做好了在两年之内将江浙一地的棉花和生丝制成棉布、绸缎的准备;但是当百台天启织机一起开动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它们像风卷残云一般从进料口将棉花吃进去,从另一端的出料口将纱锭源源不断的吐出来。
当他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仓里原本堆积如山的原料已经变成了正在不断装车的棉布和绸缎。
...
时间过得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转眼就到了七月三十,也是江浙三大家和江南织造局定下的交货日子。
这天一早,嘉兴陆家、松江苏家的几位头面人物便随着二位家主一道赶到了程家位于杭州的祖宅。这宅子号称“林海”,是三代之前的程氏老家主置办的产业,从那时算起到现在已经有接近百年的历史了。
程家的下人们也是早早的张灯结彩,不仅高价从苏州请了两个最红的戏班子,还制备了乐手、鼓手,备下了十桌最好的酒席,就连杭州城中早已封刀的老御厨彭一勺也请了出来,专门为大明的几家大海商来片生鱼脍,他的刀工可是一绝,片出的鱼生薄如蝉翼又连绵不绝。
程云风也穿戴一新地站在门口,准备迎接江浙的赵家、吴家以及盘踞两广福建的王家来人。他早已想好了今年的说辞,想必也能狠狠的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皮。
至于江南织造局放出的风声嘛..他早有耳闻;只是他并未将这个传闻放在心上。
在程云风看来,就算江南织造局的丝绸、棉布在扣除了理应交付的四十万匹之后还有剩余,也剩不了多少。要知道,海商们的船队可不等人!每年月初便是他们出海的最后时机,只要过了中秋节,海上那骤然变得猛烈的风浪便不再允许他们出海。
除了大明宝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一种船能够跨越每年月中旬到次年一月上旬这段时间中的风浪,将货物运送出去。
那么,在每年月之前交付货物就成了他们和海商交易的不成文规则。
因此,每年留给各大丝绸商生产的时间,便只有在六月底棉花收获到七月底的这短短一个月。况且江南织造局还没有多余的人手——几乎所有的织工都被江浙三大家给收拢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江南织造局还能产出丝绸、棉布各五十万匹,已经是超出程云风理解范围的惊人生产力了。若是有人告诉他,江南织造局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产出丝绸一百一十万匹,棉布一百七十万匹,他只会觉得那人是得了失心疯。
所以,程云风已经自认稳操胜劵,也没有令人特别关注江南织造局的具体境况。在他看来,那不过是王程逸为了不失圣心而做出的困兽之斗罢了。
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来到程家的宾客也只有寥寥数人,都是杭州本地的几个小布庄的老板。他们得仰仗程云风心情好的时候从手指缝里漏一些下来,所得的布匹便能够他们一年卖的了。
程云风有些不知所措。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
他强自镇定的吩咐程七好好招待已经到来的几人,而他则是匆匆地去和陆家、苏家的人商议了。虽然陆苏两家的两个劈柴般的家主也顶不上什么用,但是他着实找不到什么可用的人了...偌大的程家,除了一个程七之外,竟然再无一个可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