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又收了一个小徒弟。
这一日黄昏山风冷冽,宝月四僧没有在摩崖云海见到师父万喜,只隐约见到一个双目血红的身影匆匆往山下掠去,四僧一惊往万喜居住的草庐赶去,猛然见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草庐前,宝月认出那是戒律堂首座大师的尸体,找遍草庐内外却不见师父万喜的踪影,联想到那道嗜血的人影俱都心中震惊不已。
翌日清晨僧众早课时分,戒律堂首座大师的遗书被弟子送来大雄宝殿,说是遗书其实更像是忏悔书,书中写道多年前做了一件大错事,对不起万喜师弟,终日悔恨,故而自绝于草庐前。
至于是何错事?都已俱是云烟……书中没有言明。
半月首座合上万喜方丈的笔记,《海棠记事》到此已经墨尽。
万喜方丈缓缓走到石壁造像前,面向佛祖如来盘膝坐下,抬头久久望着庄严而祥和的如来佛像,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轻轻咬破食指,在地上画了一拱石桥,又似是一弯初月,接着又画了一个妙龄少女,背对着坐在石桥上。
清风吹过,吹散老僧散乱的白须,似又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想起她坐在拱桥上双足欢快的荡来荡去,清风温柔的翻起少女满头青丝,青年满面春风道:“姑娘安好!在下李海棠……”
背景是一朵永不盛开的海棠王花。
万喜方丈面佛而坐,指尖鲜血渐渐凝固。良久良久一动也不动,有如雕塑,靠得近的一名穿着麻衣的络腮胡子刀客打眼一瞧,见老僧低着头双目紧闭,脸上血色渐褪,刀客大声道:“不好!方丈圆寂了。”
“甚么?!!!”
三首座惊起直掠石壁而来,全都跪在了万喜身前,一百四十七岁的授业恩师已然容颜枯朽,即将黄土埋骨,见老僧这般模样,泪水缓缓从脸上划过,无不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群雄默然不语,却无甚哀伤之情,江湖上刀头舔血的闯荡,谁有多少心思浪费在儿女情长上?若非当事人贵为三圣山妙法寺方丈,换做任何一个江湖小门小派的人物,早叫人拖下去就地埋了。饶是如此,也有很多人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均想老子在这广坪处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如此这般老子如何扬名立万?
广场上渐渐有人咳嗽起来,仿佛都在等一个契机,暗中把目光投向了篝火四周那些大派中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看他们有何作为,到时也好及时策应好让大会继续开展下去。
“动了!动了!”
不知是谁欣喜地惊叫一声,众人纷纷转头望向已经“圆寂”的万喜方丈,却被三首座的表情一下子吸引住,那是个什么表情?仿佛见到了让人无比恐惧的东西,难以置信中又夹杂着一丝恍然?
“轰隆”一声!
三首座丝毫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震到了石壁上,虽然体内大金刚玄劲自行运转护体,嘴角还是纷纷溢出了鲜血。
死去的老僧缓缓站起,转身面向群雄,双目一片血红仿佛从冥府归来,桀桀怪笑道:“人间污秽如斯……我要你们这些害虫活着何用???”
篝火四围无不瞬间惊坐而起,所有名门大派的名宿高手俱是如临大敌,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与老僧对峙。
数息后,一墨袍上绣阴阳双鱼的中年男子越众而出,正是真武观莫道石莫观主,他丝毫不惧地紧盯着老僧血红的双眼,沉声道:“方丈大师,您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