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银河看到了血,泊泊不断的鲜血,像一条鲜红的蛇一样,顺着晴天的大腿根一路往脚踝处爬。
那天的事,韩银河没有在任何人提起过。
哪怕后来是在前辈的面前,也没有问过支言片段。
韩银河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把晴天在另一家酒店安顿好之后,他靠在窗台边一直没有说话,很久很久才朝天上望了一眼,回过头来,问:“银河呀,你说真的有神吗?”
这个问句所带给韩银河的震撼,绝对比他破门而入后所见到的情景还要大。
他知道前辈出生在一个信徒的家族。
别说放眼皮城,哪怕是在别的国家,也找不出几个比前辈还要虔诚的信徒。
韩银河以前不懂,但自从跟随信仰之后,就知道神的存在,对信徒们来说,那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晴天现在的怀疑,对信徒们而言,那绝对是最恶劣,最可怕,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毫不夸张的是,这一个问句,等于前辈亲手推翻了自己的信仰,否定了他到目前为止的全部人生。
看到韩银河震惊到无可复加的表情,晴天继续说:“你们信神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死后能够上天堂?为了洗清身上的罪孽?还是为了在掉落悬崖的那天,神会从天上伸出一双手把你接住?”
这个问题韩银河没法回答,所以没有吱声
晴天笑着继续说:“或者是更具体一点,信了神,你就可以升官发财,信了神,你就可以拿到世界冠军。信了神,你就是蒙受眷顾的天选之人……你可以选择信德玛西亚的神,也可以选择信诺克萨斯的神,或者你也可以像艾欧尼亚一样,根本就不信神……”
韩银河嘴角颤了颤:“前辈,你别说了……”
“可是银河,你知道吗?我不一样啊,我和你们不一样。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生来就是如此。”
晴天一边微笑着,一边淌了一脸的泪,“我生来就信神,就像你们生来就不信一样。”
“求求你,别说了。”
“如果樱在这里就好了。”
樱?
韩银河一愣。
说的是那个和阿狸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吗?
晴天靠在窗台,怅若有失的低声说了一句:“好想问问她,真的可以改剧本吗?”
这个剧本说的就是命。
什么是命呢?
就是神写好的剧本。
想要改剧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信神。
如果又不得不信,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那个神。
那天的最后,韩银河见到晴天挤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仿佛在仔细回味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快乐。
自此之后的三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笑过。
晴天回过头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银河呀……这就算,死过一次了吧?”
但韩银河也听出来,前辈真正要说的是,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什么都不怕了。
直到今天,韩银河才发现,死过一次的不只是前辈。
还有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
三年了,已经整整过去三年了。
一千多天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死去,再活过来。
足够让凡人来脱胎换骨,也足够,叫真神面目全非。
足够让恶鬼从炼狱的最底层爬回地上。
你看到了吗?
人间已经有整整三季的花事,开到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