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哭肿了眼的女孩怯懦懦地开口,“我哥哥有,在他腰上缠着。”
肃千秋走过去,蹲下身子,将他翻了翻,变成侧躺着,他胸前露着五支闪着寒光的带着血的箭头。
她动手解男孩腰上缠着的麻绳,一边问女孩,“你哥哥为什么要在腰间缠着一截麻绳?”
“我们是在爷爷的丧礼上被掳来的。所以哥哥就在赵家找了一根麻绳缠在腰里,他说,他要回家了,要给爷爷戴孝。”
肃千秋的手顿了顿,又继续解。
拿起绳子,她走到头目面前,只见那人蹲在地上,捂着脖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肃千秋高高地抬起手,将麻绳“啪”一声抽在他背上,他顿时疼得躺在了地上。
“你们去截的人?”
“不是,不是我们,这俩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那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吗?”肃千秋俯身问他。
“买的时候根本没有问。”那个头目抱着头躺在地上,再没有丝毫之前彬彬有礼的体面样子。
“那卖家是什么来历?”
“这……这……”
肃千秋又高高举起了手。
头目瞄着她的动作,马上要哭出来。
“祖宗,这小的真是不敢说啊,再者,小的只是知道些皮毛,远不如老爷知道的清楚,这两个是老爷亲自买回来的,老爷带他们回来的时候喜笑颜开,赏了我们不少钱,除此之外,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肃千秋收了绳子,淡淡跟他说,“起来吧,把这个孩子埋了。”
“祖宗,没有铲子。”头目坐起来,怯怯地说。
肃千秋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兵器,“这地上不是有大刀吗?再不济,你还有一双手不是!”
头目见肃千秋似乎是有些愠怒,连忙磕头说,“是是是,小的……小的这就开始刨土。”
肃千秋走到相里贡身边,盘腿坐下,将匕首在草地上擦了擦,扎进了土里。
“相里贡,我们先去江陵吧,把她送回去。”
相里贡点点头,“好。”
“看来,刘翁的事并不是偶然,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我们待在京都里,什么都不知道,像傻子一样。”
肃千秋苦笑了一声,低头把匕首拔出来,又狠狠扎进土里。
一旁正在挖土的头目抖了一抖,加快了挖土的速度,头上冷汗直冒。
“如今出来查,不就是为了让真相大白吗?”相里贡稍稍抬了抬头,向树上望去。
他的容貌俊逸,斑驳的光洒在他的周身,让他看起来好像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肃千秋望着他温润的侧影,如玉的气质,深邃的眸色,总觉得他有些难测,她猜不出来他的意思,也猜不出他的心思,甚至是有些看不懂他。
“所以你一早什么就都知道了,如今出来,只是为了取证?”
相里贡转过头,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是。”
肃千秋的心颤了颤,这一瞬间,她觉得相里贡有些聪明得可怕。
她转过脸,低头把玩着匕首,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害怕了?觉得我很可怕”
相里贡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说话总是这么温柔的声音。
他的温柔,像是一盅温水,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然而,盅下是熊熊烈火,不多时,就会被这种温柔而溺杀,死得自得其乐。
“没有,你有什么可怕的”
肃千秋朝着他笑了笑。
“不觉得我笨了”
“不觉得。”
相里贡盯着她看,“可是从前,有人说我问她的是笨问题。”
肃千秋脸上带着疑惑,“谁说你笨”
相里贡温柔地笑了笑,看着她说,“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一个伤重的人躺在床上,他好意关心,她却说,“改日你也受十一棍就知道了,也不会问出这种蠢问题了。”
此时,旁边一个糯糯的声音响起来。
“我好饿,先生,有没有吃的。”
女孩揉了揉眼,水灵灵的眼睛还有些红。
“有,我给你拿。”
肃千秋站起来,走到正在饮水的马旁边,伸手去摸包袱里的薄饼,又拿过一个水袋,然后都递给了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她坐在女孩旁边,双手抱住膝盖,侧着头看着女孩。
女孩吃的很矜持,“我叫林锦棠,哥哥叫林锦生。”
“锦棠,锦生,真是好名字,你们的父母一定很爱你们。”
“可是哥哥……”她停下来,看向锦生的方向,笑了笑,“爷爷最喜欢哥哥,哥哥去陪爷爷了。”
肃千秋的心有些紧,看着眼前的女孩的笑,看着她眼角闪着的泪珠,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由就想起了自己,那漂泊的三个月,那隐忍隐藏自己的六年,她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