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不易没想过再活一次。
练拳,出拳,天下第一。
前世的她,已经到达了武人梦寐以求的巅峰,肉体凡胎的拳脚臻至万夫莫当的极致境界,以至于临死之前,除了向天出拳外,人间已经再无敌手了。
她喝了一次最畅快淋漓的酒,然后便毫无遗憾的,洒脱无执念的死去了。
但她还是活过来了,参加这场神明的游戏。
既然是争,那武不易就没有输的道理,既然是斗,那武不易理所应当天下无敌。
因此她站在了玉京城的最高处,向着这未来世界的玉京城中,号称玉京最强的男人挑战。
在亲手杀死了十几个说‘要先见师傅,就要先过我这关’的垃圾喽啰之后,她端坐在尸山血海当中,安静的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她,武不易,和寻常武人完全不一样。
人的身体再坚硬也比不过钢铁,人的筋骨再柔韧也胜不过柳条,作为身体本就柔弱的女子,武不易承认自己身体上的劣势,但武道本身就是为了逆转这种劣势而存在的,身体金刚不坏,一拳打破天际固然人人向往,但武道的至高境界,是要用使筷子的力道去截断钢铁,用柔风拂面似的拳头去斩灭金刚。
因此,只要活着,只要还能呼吸,武不易就仍然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武不易。
这个境界只有武不易能达到,她曾经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可那人最终背叛了武道,离开了中原,武不易至死都没再见过那人一面。
在她死后,那人是否回到了中原?是否会在她嘱咐徒弟们给她立在杨柳下面的无名小冢前顿足片刻?大笑自己终于摆脱了她的阴影?
无人机围绕着武不易盘旋着,她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地上,管也不管那些蚊子似烦人的东西。
现在的画面正在被全球实况转播,单凭武不易一人,自然弄不出这样的阵仗,但这具被她借尸还魂的身体主人却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即便武不易在复活之后,已经明摆着告诉了这具身体原主的父亲,他的女儿已经死去了,活在这个躯体里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但那花白着头发的老人只是大笑着说没关系。
在武不易展露出了自己的实力,说要挑战玉京城中最强者的时候,那老人就立刻着手安排了今天的这场挑战。
武不易不擅长人心,也不明白那个老人到底在想什么,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利用老人所提供的的便利,对此地的主人发起挑战。
那小小的,在玉京城最高处二百层的金贸大厦顶层建立起来的竹庐的门扉,终于缓缓打开了。
从那竹庐当中走出来的,是个如同铜浇铁铸一般肌肉澎湃的男人。
他的体格实在是太过壮硕,以至于直接掀翻了那小小的竹庐,才能走出,这充满了违和感的一幕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男人是先盘坐在这天台上面,然后才围绕着他搭建起了这清雅的竹庐。
与其说是居住之处,不如说是囚笼更可信一点——囚禁男人胸中狂龙的牢笼。
“你就是挑战者——云家的女儿吗?”
男人的声音犹如洪钟,像是要将人的耳膜炸裂开来的音量几乎能让站在他面前的站立不稳一般。
但武不易只是站了起来,手中漫不经心的拎着一根她随手掰断的一截栏杆扭成的废铁,其中一端被扭成了螺旋的尖刺,便算是把再粗制滥造不过的长枪了。
“在下武不易,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身形已经算是高挑的武不易站在男人的面前,就像是弱柳之于猛虎一般脆弱。
但是男人没有丝毫的戒备,他眯起一只眼睛,观察这眼前这个如同扶风弱柳一般的女人。
外人只能看出这个女人瘦弱,纤细,惹人怜爱,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独自杀死过方舟级西格玛感染者的武者,他却能看到这女人身上流淌着的磅礴罡气。
那罡气簇拥着她,让她惶惶如天威在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合乎天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罡气并非是被她驯服了,而像是谄媚的弄臣一般主动跟随在她的周围,护卫着她,服从着她,好像如同日夜轮转一般,好像被她漫不经心的操纵拨弄,也是天经地义。
哪怕是这女人无意显露,但她周身盘亘着的恐怖罡气便要刺穿每一个敢直视她的人的眼睛,迫使每一个能看到这罡气的武者,都只能在这女人面前弯腰俯首,叩拜磕头。
不管眼前这以云家之女向自己发起挑战的女人为什么要自称武不易,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