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渊公呀。”
天子似乎已经糊涂了,竟然将王道认成了王渊:“渊公,朕这些年过得好苦呀,你是来接朕往幽冥地府的吗?”
王道:“陛下,臣下不是臣下叔父,臣下是王道。”
“是你呀。”天子艰难地扶起身,“王道,你追随朕多久了。”
“四十年了。”王道回话,“大约是陛下剪除成都逆党的时候。”
“四十年了,那时候朕还在东郡蜷缩,胸中大志不得伸展,那时候幕中虽然有很多人,但是能得朕看重的,也只有你们叔侄二人。”
“臣诚惶诚恐。”
“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吧。”
“臣不敢。”
“不敢就不敢吧。”天子叹息道,“可是王道,四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信仰也好,忠诚也好,一切的一切在时间下都会变得不同。”
“王道,朕问你,你还是当年的王道吗?”
“陛下,臣一片……”
“算了,左右不过是那几句好听话罢了。”天子忽然凝神望去,像是虎豹望向自己的猎物,将王道的后背激出一身冷汗。
“王道,朕老了。”天子的精气神似乎在刚才的一瞪之中都耗尽了,他又虚弱地瘫在床上。
“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王道,你就不要安慰朕了。”天子道,“朕的身体朕知道,你看看你,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此刻不也白了头吗?”
“那时候你不过三十岁,可现在呢,也是古稀之年了,你况且如此,何况朕呢?”
“朕今日召你前来,只是望你念你我二人四十年情谊,辅佐朕之幼子,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劳神,倘若嗣子可辅则辅之,倘若嗣子不可辅……卿可取而代之……”
这一段话耗尽了天子的气力,他甚至没有等到王道的回答就陷入睡眠,只留下浓重的喘息声还飘荡在寝宫内。
王道心中似乎有一股声音在敦促他,在诱惑他:“杀了他吧,杀了他吧,只要杀了他,你就是这花花世界的主人。”
“臣告退。”
王道答道,可他心中的声音却愈发响亮,愈发急促:“快杀了他,杀了他呀。”
他却充耳不闻,缓缓向后退去,甚至当他退到门前时,就连原本倒下的天子也再次起身,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不杀了朕?难道这天下对你来讲一点儿都不诱惑吗?”
“那可是万里花花世界,数不尽的财货,数不尽的美人……”
“陛下,王道平生所愿唯有天下太平……”
“那你不想做人上人吗?那些人爱你,敬你,畏你,不就是因为你有可能问鼎天下吗?”
“这四十年里,你王家不断经营,不就图的这一天吗?”
“陛下,臣只听说这世上有千年不变的世家,却从未听说这世上有千年不绝的皇族……”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如打碎的玻璃一样破裂,白雾被狂风吹散。
“秃子之前说传国玉玺里蕴含历代天子意志,可能会导致天子气生出灵智。”
“之前我还不信,可没想到传国玉玺里的天子气果然已经生出灵智,甚至还迫切需要一具可以行走世间的肉体,真是教人意外。”
出了迷雾,王道不禁抖出一身冷汗,心里还有些发虚:“不过还好有秃子提点,不然我差点就答应了……”
“但是话说回来,我应该是第一个走出玉玺幻境的人吧。”
然后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