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莲顿时脸色惨白,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本就是商人之女,且家业还算殷实,家父为了能和官府打好关系,将膝下三个女儿都嫁给了像李延这样不入流的行政边缘角色,但总归是攀上些官府交情。
李延这番话,摆明了是看不起甄莲的出身,顺带着也侮辱了他的父亲……
李延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心里虽然觉得不应该这么对妻子说话,但却死鸭子嘴硬,不愿认错,最终还是甄莲开口道:“相公如若此般看不起甄莲,当初又为何同意娶甄莲进门?我知道相公其实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在那市舶提举司呆了太久,对商人的成见太深了……”
“其实商人又如何了?商人买卖商品,方便的是百姓生活,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抓的很多人在海禁之前,做的买卖也都是合法的,指不定哪天海禁松解,那他们便是无罪的了……”
甄莲此番分析,本是想稍稍改变李延对商人的成见,好接受她刚刚的提议,却不曾想这恰好戳到了李延的逆鳞。
“一派胡言!”李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甄莲,训斥道,“你一介妇人,懂得什么?!我抓的那些皆是和异族做的买卖,以我大明宝物壮大异族实力,如此行径与叛国又有何区别?!”
甄莲没想到李延反应这么大,整个人都被骂懵了,李延骂完还不解气,缓了缓后又接着骂道:“海禁是当今圣上的谕旨,岂能容尔等妇人质疑?再者,就算要与异族贸易,也当时异族向我大明王朝朝贡称臣,随后由圣上赏赐他们,圣上不给的,他们分毫也休想得到!”
说到这里,李延的醉意和睡意也被气得全无了,他翻身爬下床,准备往外走,甄莲连忙问道:“相公去哪?”
“找提举大人。”
甄莲听后,顿时就急了,连忙起身拉着李延的衣衫:“相公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商讨去福州府当差之事。”李延冷笑着说道,“经过夫人一番提点,李某突然想明白了,我大明王朝需要有人站出来,和那些忤逆朝廷的人作拼死抗争,如果我李延退缩了,以后便有千千万个李延退缩,到时候我大明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说完,李延便拂袖而去,留下甄莲一个人愣在原地,久久无语凝噎。
十日之后,一艘海船缓缓地由入海口驶入闽江。
李延站在船头,甄姬抱着吉儿站在身后。
四月的海风虽已开始回暖,但毕竟还是清晨,风钻进衣领后还是让人觉得刺骨,甄姬担心孩子会受凉感冒,站了片刻便回到船舱里面了。
李延一个人望着江水滚滚地流入大海,远处的城宇楼塔在大雾中已经隐约可见了,早起的渔夫们也驾着小船出海,开始了一天忙碌。
此情此景,李延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但奈何肚中墨水有限,只能想起曹植的一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在这福州府,他李延必能有所作为,它日重回应天府,甚至直接去到顺天府也未尝不可能!
于此同时,在福州府西北方的驿道上,一辆马车也正缓缓地朝福州府驶进,坐在马车上的王毅同样探出了头,望着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福州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