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弋默默的拿着药瓶,半天不动,水千沫忍着疼,下了床,就要为屠弋更换衣物,屠弋却反手拉着水千沫的手,认真道,“千沫,以后不要在自称奴婢了,在我的心里,你早就不是奴婢了。”
水千沫愣怔了一下,屠弋的眼睛那样的黑,那样的深沉,她笑了笑,道,“殿下先换衣服吧!”
屠弋皱着眉,忍着痛,脱去了衣服,露出了上半身,十二岁的少年身体并不壮硕,反而显得有些莹白孱弱,出乎水千沫意料,屠弋的身体上居然有几条细小的疤痕。虽然疑惑这伤痕的来历,水千沫却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看。
水千沫用热毛巾擦去伤口旁的鲜血,将伤口清晰的露出来,后背和肩膀各有一条触目的鞭痕,以后背的伤最为严重,此时虽不渗血了,伤口却仍是很吓人。水千沫禁不住想起自己后背的那伤,也一定很吓人。
看到桌子上有一瓶伤药,水千沫将药粉细细的洒在伤处,为他缠好了绷带,整个过程屠弋一声不吭,只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水千沫早就见识过他的忍耐力惊人,此时也不由得再次感叹,这少年当真坚强。
将军送来的是只是寻常百姓穿的普通的粗麻衣服,屠弋这样气质超然的人穿了,却显出一种出尘,不入世的飘逸。
换了干净衣服,屠弋坐在桌子边,任由水千沫为他重新梳理头发,用沾着热水的毛巾轻轻的擦洗脸颊,脖子。正擦时,水千沫忽然感到脸颊上抚来微微温热的气息,抬头去看,却对上屠弋一对漆黑如寒潭的眼眸,他看着她,一眨不眨,水千沫怔了一下道,“殿下,奴,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
屠弋苍白着脸,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角略略的发红,怎么了,莫不是病了?水千沫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摸屠弋的额头。屠弋却慢慢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眼前,摩挲了一下,水千沫耳根发热,想要抽回手,屠弋却抓得紧紧的不肯放松。他的头垂得很低,几乎垂到了自己的胸口,却固执的不肯说一句话。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水千沫看着他,心里升起怜惜。她忍着疼,坐在他的身边,安慰道,“殿下不要担心,吉人天佑,殿下不会......”
屠弋仍不说话,默默的抓着水千沫的手,手上不由自主的加了力气。千沫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只安静的陪着他。
良久。
“我,不是在担心自己。”屠弋小声的说。
水千沫微蹙眉头,看着他。
“我只是没想到,说要保护你,却连累你被鞭打。”屠弋闷闷的说着,说到最后的两个字越发的低沉。
原来是为了这个!水千沫不由自主的心里一暖,道,“殿下不要这么说,千沫心里实在是惶恐,如果不是因为我,殿下就不会被那混人鞭打受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只是个小小的奴婢,却被殿下这样的厚待了。”
屠弋慢慢的抬起了头,仍是沮丧的。水千沫苦笑道,“殿下,若不是因为殿下的保护,我可能刚刚就不堪受辱死了。”屠弋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却还是黑暗的,水千沫低垂下眼帘,脸颊微红道,“殿下的情谊,千沫心里记得。”
屠弋的眼里飞过一丝流光,又迅速暗淡下来,他放开千沫的手,眼睛茫然而无目的的掠过这房子里的一切道,“千沫,我不是在埋怨,也不是在抱怨,我只是刚刚才明白了,我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得。
离开皇宫,离开父皇,离开皇子这个身份,我,自己,却如此的,无用。”最后两个字出口时,屠弋的眼睛红的几乎能滴下血来,他的身体亦轻轻的颤抖着。
这样的屠弋,让水千沫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