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全家都回乡祭祖了,你那个师兄端阳前便告了假,你有什么紧要的公务。”萧琰一手撑桌,一手扶着膝盖,故作疑惑其实什么都懂地问道。
他对集贤殿院那点事儿自然是洞若观火,我后悔自己说了公务,若说是家事,那便可以信口胡诌了。
“放心吧,不难的。说个对子就好了,不拘平仄,图个开心,雅俗共赏。”虫虫望着我,笑盈盈地说道。
我这才勉强归位,仔细听着他们的如何个雅俗共赏法。平底盅放置两个骰子,一个两寸来长的小银鱼,摇盅开盖后,银鱼头对着谁,谁就得按照骰子点数说上一句话。若是大家觉得说得不好,就得按照点数罚酒,点数若是十二,那就得罚十二杯。
“九九归一,先从我开始。”虫虫俊眼一溜,朱唇玉启,“一桌珍馐美馔。”
“简单倒有趣。”众人纷纷说道。虫虫开始摇平底盅,开盖之后,只见银鱼头对着初雩先生的方向,两个骰子都是一点。
“两袖清风明月。”初雩先生张口便来,众人纷纷叫好。能不好么,这对他来说,怕就是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小儿玩意。
初雩先生摇盅开盖,却是四点,鱼头对着萧琰。
他不以为意,乌眉微挑:“四海国泰民安。”
“不好不好。”虫虫嘟嘴道。
“国泰民安为何不好?”萧琰扭头瞟了一眼身后的虫虫问道,带着一丝戏谑,我怀疑他是故意寻开心。
“国泰民安自然是好的,只是和我定下的标准不一样。沙场上你是将,都得听你的,可这儿啊,我是令官,你得听我的。”虫虫目含秋波,双手便去拉萧琰的胳膊。
“对对,虫虫姑娘说得没错,行酒令,自然是令官比天大。”
“萧琰,你得罚四杯酒。”郕王脸色微红,一扫憔悴疲惫,性子也活络起来,
于是在一片叫好声中,虫虫给萧琰斟了满满四杯酒,捧给萧琰,似乎要亲自喂给萧琰喝。萧琰脸色微微一变,接过酒杯,侧身一饮而尽。
连续四杯,他眉目间冷气散尽,开始呈现年轻人特有的活泼气息。
我不禁心中暗暗称奇,怪不得男人们爱来曲馆舞肆,有这些锦心绣口的姑娘相陪,任是什么百炼钢都要化为绕指柔,这真是一个乐而忘忧的场所。
然后萧琰开始摇盅,就这样玩下去,出现了五点、八点、十二点,各种句子信口而来。
“三山五岳八荒”
“这不好,和令官的对不上,而且把点数都说完了,让我等说什么,要加倍罚酒。”
“四个娇娘玉郎。”
“四个娇娘玉郎?到底是四个人,还是八个人,不行不行,得罚,罚八杯。”
渐渐地,不管说得再规范,再精彩,众人都要鸡蛋中挑骨头,罚上庄家几杯酒,以至于初雩先生都有些飘飘然了。
一次都没轮上我,滴酒未沾的我无比清醒地看着渐臻醉态的众人,优哉游哉。
把酒不觉日已沉,这酒阑人将散之时,突听萧琰说道:“座中还有一人一次都没轮到。”
众人忙问是谁。
萧琰故意卖着关子,嘴角含笑,手指慢慢指向了我,目含深泓,肤抹醉霞,更显得五官轮廓的英挺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