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苁街在安南城的西北方,是平民聚居的地方。
虽然街道狭窄,也比不过其他区域的房屋恢弘大气,但是这里确实整个安南城最为生机勃勃的地方。
今日正是圩日,黄昏已至,伴随着炊烟袅袅,这西苁街依旧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案发的黄家,在西苁街末端的分叉小巷尾端。
户主叫黄仁,是个常年在外行商的商户。
家中只留下成年的儿子和妻子并一个老妈子。
今日这死者,就是这老妈子。
如果是大户人家,捏着手上捏着老妈子的卖身契,告个刁奴逆主,大不了罚几个钱,这事就了了。
只是这黄家请来的老妈子,却只是他们的帮佣,并没有卖身,而且因为青天白日,闹得动静极大,这才惊动了大理寺。
甄享婉坐着马车,外面的吆喝声,喧哗声不绝于耳。
她内心居然生出了一阵阵的激动不已。
黄大哥曾说过,他自小在大家庭长大,兄弟姐妹众多,极其热闹。
如今想来,如果他是在闹市里长大,这个说法就说得通了。
只是黄姓是安南城的大姓……
想到这里,甄享婉对着莫道风道:“莫叔,走快点。”
知桃不解,大人今日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窗边传来上官敏的声音:“大人,这闹市人多,马车多有不便,卑职先行一步,过去现场看看。”
甄享婉略一思索,如此也好,他先行一步,起码能看住黄大哥不让他再重蹈逃亡的老路。
便道:“也好,路上小心。”
上官敏微微一笑,催马前行。
甄享婉到达的时候,上官敏已经把不相干的人清走,只留了案发当场的目击证人和周围的邻居,届时规规矩矩地站立一旁,等候大人审问。
“大人,死者毛氏今年五十三岁,家住南坛县,丈夫早逝,有两个儿子,卑职已经派人去寻她儿子了。”
“案发在今天早上,黄氏妻子指认杀人者是黄仁的儿子黄力亨。”
听到这里,甄享婉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一眼上官敏。
接触到她的目光,上官敏也抬起头,解释道:“黄力亨的生母三年前已经去了,这陈氏是黄仁的继室。”
甄享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黄力亨今年十八,是北丰卫所的一名统兵。
吃住多在卫所,昨日正好沐休,所以才回来。
今日一早,住在隔壁的朱李氏来给陈氏送昨日浣洗的衣服,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屋内有争吵的声音,想着人家可能家中有事,转身离去,想着等等再来。
刚走两步,就听到陈氏惨叫的声音。
李氏大惊,想到这黄家男人都出外,只有一个美貌的陈氏和一个年老的毛氏,自己又多承她们关照,当即回去叫上自己的男人朱强,一同前去敲门。
谁料听到敲门声,房门打开,陈氏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满脸泪痕地大哭道:“朱家姐姐救我。”
朱强一听,以为进了歹人,冲进去一看,只见黄力亨同样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
继子轻薄继母,已经十分大逆不道了,而接下来,让更多人吃惊的是,陈氏大哭,说黄力亨杀了毛嬷嬷,还企图对自己再行那不轨之事。
这条叫三洞巷的民居小巷,住得皆是这街上的小商小贩,比邻而居,房屋紧密。
黄家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热心邻居,大家把试图逃跑的黄力亨绑了,按着陈氏的说法,果然从黄力亨的床底下找到已经死透了的毛氏。
前因就是如此,甄享婉细细看了一眼房门,这才道:“进去看看。”
这是一间普通四合院,如今院子里正摆放着毛嬷嬷的尸体,只用一张草席盖着,黄力亨被五花大绑地放在院子的枣树下,只听正房里传出一阵阵女人的哭声,夹杂着低声的劝慰。
甄享婉向着黄力亨走过去,他身上的衣裳破了,脸上还有几处淤青,想是众人捆绑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虽然满脸的颓废,脸上还有新长出来是须根,但是和自己记忆中那个风霜满面的汉子还是有点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