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刚生完第三胎,仍然是个丫头。这可把二哥气坏了。越发看二嫂不顺眼了,两人动不动就吵架。二哥这人心好,可是嘴贱,说话不好听。
再说二嫂嫁给他,本来就是被父母逼的,哪会一直受气,所以,只要二哥发火,她必要与他争个高低。但是,无论他俩怎么吵,对两位老人却是尊敬与孝顺的。所以,在宝琴眼里,二嫂是个懂道理的女人,她一直很敬重她。同时心里也替她觉得委屈。
本来当初,是二嫂的姐姐跟二哥订了婚,可是那女子心气太硬,为了一点小事和别人争执,想不开,寻了短见。眼看着婚期将至,二嫂的娘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让妹妹代替姐姐出嫁。于是,二嫂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二哥,所以,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不敢相信,为什么?凭什么?
宝琴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的二哥家的二丫头拖着个脏兮兮的小被子,正躺在羊圈里美滋滋地喝着羊奶。那头老母羊很温顺地半卧着,一双大眼睛怜爱地望着怀里的小女孩。宝琴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这一羊一孩。
“宝琴,快进来吧!”
二嫂已经在叫她了,她还半天回不过神来。
“自从有了老三,就顾不上老二了。没什么奶水,也不够吃……”
二嫂仿佛还有点不好意思,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无奈地笑了笑,便朝那羊圈里吃奶的孩子喊道:
“二丫,吃饱快回来,小姑姑来了!”
“没事,让她慢慢吃吧!咱俩好好唠会。”宝琴怕二嫂难堪,赶紧转移了话题。二嫂这人一向要强,能干,估计也是没有办法了。说起二哥,竟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泪。
宝琴知道她心里委屈,便劝道:“我哥就那脾气,心里都没啥。这些年,你对他怎样,对爹娘怎样,大家都看得见的。”二嫂心里本来也没啥,就是觉得受了点气,这下说出来心里也就痛快了,便麻溜地从炕上爬下来,准备去做饭。
宝琴于是像以前一样,跟在后面打下手。她还是不爱做饭。这两年跟着嫂子们也学了几样自认为拿手的,比如擀面条了,蒸窝窝头了,包饺子还不太会,还是有一次在队里包过一回。
刚打下来的新麦,几个年轻的妇女迫不及待地磨成粉,村长领着人割了一车韭菜,说要给大伙包顿饺子吃。大家都兴奋得很,挽起袖子准备下手帮忙。好几十人吃饭呢,光切菜都来不及。
最后还是三哥出了个主意,韭菜洗干净,直接扛来了队里给牲口铡草用的的大铡刀,铡!就这样,村民在饿了一个春天之后,终于吃上了第一顿韭菜馅的饺子。
每个人就分到那么几个,大家好像都没吃饱,一个个咂着嘴,回味着饺子的香味。口里还念叨着:
“什么时候能让我饱饱的吃一顿饺子,死了都值了!”
旁边立刻就有人捶了他两拳:
“瞅你那点出息!”
于是大伙都忍不住哄笑起来。那时候,一碗饺子的诱惑,那可是相当大啊!
二嫂把面瓮扫了又扫,总算扫了一把白面。又掺了一大半玉米面,搅成糊糊,准备给宝琴烙煎饼吃。她自己是极节俭的,平时省吃俭用惯了,对自己的小姑子那是真舍得。
这顿饭,二嫂做得很用心了,巴掌大的煎饼摊了也就十来张,整整齐齐摆放在搪瓷盘里,一大盘蒜泥凉拌蓬子菜,用来卷煎饼吃真是绝了。
那蓬子菜过去很常见,路边沟壑里到处都是,肉针状的叶子有点像松针,但脆嫩肥厚,吃起来特别鲜香爽口。还烧了一大盆包菜汤,切得细细的菜叶,撒了几颗葱花,二嫂说是自家种的,才起了一棵给宝琴尝尝鲜。
这顿饭,宝琴吃得十分惬意。饭后,她又想起那吃羊奶的二丫头来,于是问道:“娘!你们怎么不把奶挤到奶瓶给孩子喝?”没想到娘漫不经心地来了句:“直接喝不是更省事?羊都能喝,人怎么就不能喝了?”一句话就把宝琴给问住了。想想娘说的也对,那羊羔羔不就是喝的羊奶吗?不是照样长得雪白又可爱?
见宝琴不吱声了,她娘又和她说起了宁儿的事。她年前也订了婚,但是后来没多长时间又退婚了。个中缘由,谁也不了解。又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