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学问擦了擦老眼,眼泪都下来了,孟占山的话触到他的伤心处,他哽咽着道:“好,好……我认了,我认了……唉,好孩子,一言难尽吶,我原在太原兵工厂做事,我那一家老小全在逃离太原时被鬼子炸死了,唉……现在我也是孤苦伶仃,孤身一人啊。现如今,你能跟我就伴,我求之不得啊,只是……咱路军不兴这个,我怕让人说闲话!”
说话间,于大学问溜下床,搀起了孟占山,俩人手捧手,像一家人似的亲亲热热地坐到炕上。
“没事!干爹,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不公开就是了,明面上您还叫我孟副所长,我还叫您于先生,你看可好?”
于大学问连连点头:“好!好!……你肯叫我一声干爹,我也不能让你白叫,你干爹别的不行,可看人那可是一等一的。你天资聪颖,绝顶聪明,又能熟络人,会办事,可你没有文化不行啊,这小打小闹还行,但难成大器……我看得出,你想学文化,我也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这只要肯学,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你干爹正好在这方面能帮你,有朝一日你成了大器材,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啊!……这样,以后你每天晚饭后有空就到我这儿来,我给你补补文化,也算是给干爹就个伴,你看可好?”
孟占山甚是高兴,攥住于大学问的手说:“那太好了,干爹,我求之不得,哈哈,我孟占山打从今儿起又有爹了,咱爷儿俩有缘,您愿意调教我,我一定好好学。一句话,您就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待,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您千万别见外!”
“那哪行,那哪行……”于大学问连连摆手。
那天晚上的事,孟占山谁也没说,一是担心别人说闲话,二是怕有人跟他抢这个宝贝干爹。没过了几天,人们惊奇地发现,孟副所长的学习态度有了惊人的转变,简直是来了个一百十度的大转弯。
每堂文化课,孟占山都要坐到第一排,牛眼睁的老大,一瞬也不瞬。就连关大河上政治课,这家伙也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不解处,还主动举手提问,有时他问的问题关大河也答不上来,迫于压力,关大和的备课时间明显加长了,生怕被那小子问住。
以前这小子爱耍些小把戏,现在也耍,只是内容变了,
一到休息时间,这家伙就在开始练字。也不知是从哪儿搞来了一支毛笔,就蘸着水,在院子里的小黑板上划拉。
开始是写自己的名字,到后来把所里所有的名字都写遍了,惹得众人品头论足:
“我操!老孟,你把我那个李写的也太难看了,木头大,儿子小,还不把儿子给压死了?哈哈哈……”
“我说……孟副所长,俺那个钱字的‘钅’离着‘戈’有好几里远,你这是诚心让咱没钱咋的?”
孟占山也不恼,笑呵呵的一遍一遍纠正,慢慢的,字就像模像样了。
到后来,所里的名字都写遍了,就开始写旁的,练的最多的,就是“余波”二字。非但写,还让于大学问先写出来,然后照着一笔一划的练。
众人见了就问:“咦?老孟!这个余波是谁啊?”
孟占山就笑:“嘿嘿……七仙女知道嘛,这个余波啊,就是最小的那个!”
众人一脸的惊讶,却又无从考证,还就信以为真了。
开始这“余波”二字写的一笔一划的,既笨又拙,到了后来,竟越来越有模有样了,连于大先生见了都大加赞叹,谓之曰:“唉,吾儿用尽三缸水,唯有此字像回事啊!”
孟占山乐了,他看到那个“余”字像只张开了翅膀的白天鹅,正在那“波”子形成的一泓秋水上翩飞,那只天鹅有张俊俏的瓜子脸,嵌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说不尽的妩媚动人……
然后……然后他就花痴了,杵在那里,脸红心跳,荷尔蒙激增。
那是怎样的翩飞啊。
那一刻,让他连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