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铜镜清晰照出女子姣好的面容，远山眉，秋水眸，朱唇皓齿。

“云娘，华清宫那位病了多久了？”

为她绾发的那个宫女动作一顿，然后回道：“快一个月了，娘娘。”

“哦”，赵嫣然如青葱般的玉指随意从妆奁里拿起一支凤钗，递给云娘，“那她怎么还没死啊？”

云娘轻叹了一口气，将凤钗簪进赵嫣然的乌发中，“娘娘，您何必和一个病秧子计较，看样子也就是这半载了。陛下再宠她又如何，您是陛下的妻，是要与陛下相携一生的人。”

“本宫心里都清楚，可是……云娘，我不甘心呀。这长春宫，就跟冷宫没两样，上回陛下踏进这里还是因为夏汛，想让爹爹拿银子出来赈灾，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旁人觉得我在这禁宫里享尽荣华富贵，谁知道我夜夜垂泪到天明呢？陛下有兴致带着她出宫踏青游湖，为她建摘星阁，连汤药都从不假他人之手，却没空来看看他明媒正娶的帝后。”

“云娘，我恨哪！”

云娘急急拿绢帕替赵嫣然拭泪，“娘娘，过会儿各宫就要来参拜了，您就算再难受也要忍啊。”

一个小宫女快步走进来，福身道：“娘娘，华清宫那边传消息说，长公主殿下醒了。”

赵嫣然瞬间红了眼眶，将梳妆台上的金钗步摇全部扫落在地，“滚下去！”

小宫女本是想来报喜领赏的，却被平常和善的赵嫣然厉声斥责，吓得连礼都没行就退了出去。

云娘使了个眼色，一旁侍立的宫女立马上前来收捡。

“娘娘，萧贵妃最爱拿长公主做借口引陛下去她宫中了。”

云娘自小侍奉赵嫣然，对她脾性再清楚不过。萧贵妃貌美跋扈，在闺阁中时就有盛名，许嫣然自然不肯低她一头。

赵嫣然片刻便藏好了情绪，淡声道：“陛下不喜张扬，换根素净点的步摇吧。”

“是。”

华清宫和天子所居养心殿仅隔了一座梅园。这时节园中梅花开得正好，有宫女折了最好看的几枝插在瓶中，清香稍稍驱散了些殿中厚重的药味。

许辞从混沌中醒来，青碧色鲛纱映入眼帘，一切都很安静。她穿着素白寝衣掀开层层纱帐，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间宫殿的摆设并不华贵，但却极其用心，用心到许辞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南面是小轩窗，梨花木的梳妆台，窗子半掩，绿意攀在窗棂上。她方才躺的拔步床摆在西北面，不远处还放了一张美人榻。东面的墙上挂的不是山水鱼鸟图，而是一副简单的字，落的印章是“十安”，字体清瘦，别有风骨。

“这么喜欢我的字？连鞋都没穿就跑下来了，当心着凉。”

许辞回身看去，少年天子一身玄色朝服，凤眸里盛满细碎笑意。

她望着那双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

沈嘉言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一边替她穿鞋一边温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太医正新配了一味药，味道和你爱吃的冰糖葫芦很像，以后就不用哥哥哄着喂药了，嗯？”

哥哥……

许辞忽然开始觉得害怕，她怔怔地望着沈嘉言，半晌才道：“我是谁？”

沈嘉言将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没有发热啊，熙熙睡糊涂了吗？”

“我和你闹着玩呢，哥哥”，许辞莞尔一笑，“熙熙骗到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