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姑苏道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两人的谈笑声,时而惊起人家墙上夜栖的鸟儿,扑棱棱飞向看不清的黑暗中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就变成了南市的歌舞杂技,孟云徕说他有个妹妹,最爱看人杂耍技艺,常常偷偷溜出家门,就为了混在人群里看一次表演。
苏莲子这些日子也没少在南市闲逛,谷丰儿陪着她,自然是投其所好,吃喝玩乐的钱财都有独孤桓来出,两人时常在南市走南逛北地看热闹。
一提起这些,苏莲子也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自己在南市的有趣见闻。
孟云徕看她完全卸下了防备的样子,当真是一派天真烂漫。大概她真的没有自己怀疑的那么复杂吧?他暗暗想。
听到苏莲子说到南市的酒,他便插嘴道:
“陈家荔枝酒你可一定要尝尝!我打小起就爱喝,还记得七岁那年醉倒在花园子假山石后面足足睡了两天。把全家人急坏了,满城里去找我!”
“荔枝还能酿酒吗?我只喝过师父酿的米酒,酸酸甜甜的。”
“米酒也好。我告诉你一处好地方,南市最好的米酒只此一家!你去市南春醪里,就是挨着秋香里的。往最里面去,杜康居对面那个小门进去,往右手边拐。就那个小屋挑着面酒旗,写的是“玉堂春”,那个酒啊!你但凡尝过,此生难忘!”
“当真?”
“自然当真!”
一路走来,直到行到了青云观前,苏莲子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和孟云徕谈天说地地聊了这一路。
一路上遇到过两次巡城卫,都被孟云徕三言两语地打发掉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苏莲子诚恳地说。他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公子客气了。”孟云徕温和地笑了笑,“是公子成全了我一桩善事。”
两下作别,孟云徕便翻身上马而去。
阆风开了门,看到她就哀嚎起来:“我的姑奶奶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半晌里毛胡子自个跑回了观里。直到天黑也没看到你的人影,师父已经去报给独孤先生了。”
张采萍猛地听到他叫苏莲子“姑奶奶”,觉得有些刺耳,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
阆风这才注意到她,问:“这是?”
苏莲子听他这么说,本来也觉得害他们白白担心,十分愧疚。只好说:“我去帮这位姑娘的父母看病,没在意时辰就回来晚了。真是过意不去得很,我明天就亲自去和和尘道长道歉,再向独孤先生交代清楚。这里先和你赔个不是。”
说着,阆风没想到她当下便深深行了一礼。
其实说着急是真的,可责备倒不敢当。苏莲子到底是独孤先生的贵客,他说那几句话也就是看她平日里性情随和,随便打趣罢了。
见苏莲子当了真,他赶紧拦住她:“可别这么客气,你快去休息吧。师父和独孤先生那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们也是担心你,怕宵禁了以后你没个去处。既然平安回来了,自然皆大欢喜嘛。”
苏莲子点了点头,又谢了他一回,这才带着张采萍往后面精舍里去。
张采萍听她讲话的声音忽然变得纤细清脆,不再像之前在自己兄长和那个将军面前一样粗重低沉,便觉得说不出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