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还是做出了决定,说是能够谅解家属的激动。三甲评审就在最近,所以出于人道主义医院愿意给家属10万元的安慰金。家属那边还要想上法庭。可是专业的法务人员已经跟他解释了他们闹事是违法的,视频里也显示他们要攻击医生,护士,真要起诉起来肯定是败诉的。更何况医院没有违反医疗守则。当初没有多做别的检查,也是他们家属强烈要求的。”
鹿鸣有点心碎。
“感觉这个时代正义好像都不要紧了。我就是心里有的时候有点难过,那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呀!那些家属难道就不感觉悲伤吗?难道哭声都是假的吗?可是为什么不想想医生也是生命呀?他们也有亲爱的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鹿鸣想到这里心里仍然很难过。
齐屿轻轻的摸着她的长发。
“他们攻击的是我。可能媒体播出去,人家还会说干得好。这也是这一行的无奈呀!”
鹿鸣感觉到齐医生此时此刻看上去是非常无助的,这是属于他职业信仰的事情。
肯定每一次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有所动摇吧。
倘若作为医务人员,有一天连自己的生命尊严都无法保障,一味的,只能委曲求全的时候。对这个职业还有崇高的归属感吗?
医学生誓词里是那样的崇高和伟大,从古至今,医生一直是一个崇高无比的角色。
可是倘若连自己都不能救,又何谈救人呢?
鲁迅先生为什么会弃医从文呢?孙中山先生又为什么会弃医从政呢?
难道真的是那句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鹿鸣感觉到自己的良心在一次次的受到谴责。
好像根本不应该有这种怀疑,可是眼前所见的却又是这样的真切。
“这个病人。真的很年轻,当时在我们创伤骨科的时候,我了解到他的家境并不富裕,也是很关照他,当疾病有了端倪的时候,我们医院也多次会诊。可是根本就抵抗不了病魔的来袭,这个家庭也无法支撑高昂的在我们医院继续治疗的费用,选择离开医院。可是最终他的性命还是在我们医院给丢了。”
“他父亲母亲都在我那里求过我。我只能私人表示可以捐助一些医疗费用。但是旁的是做不到了。”
“二十四岁。我想想我那一年在第二军医大学博士毕业。然后到华亭医院过来当住院医。那时候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优秀成熟合格的医生了。可以拿起手术刀来救人了。”
“可是发现真的很难。救人太难了,连救自己都不行。”
“但是我从来都不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鹿鸣抬头看他的下颌线格外的坚硬。
多么英俊的男人!多么崇高的职业!可是又有多么敏感的心。
“我曾经见过非常优秀的师兄。其实也就是我的姐夫。林明镜的父亲,明唐,那样优秀的外科手术天才,却在我姐姐死后第二年拿到了优秀人才之后直接转业自己开了医疗器械公司。完完全全的放弃这个职业。”
“还有我认识的许多许多的同行。大部分都是迫于这个行业的巨大压力,选择放弃自己已经付出了十几年光阴的医学。”
“这些人都是不被理解的。从前我觉得我很好。现在想来,其实我也一样。”
齐屿声音里充满着落寞。
鹿鸣摸了摸他的下巴。
“你有些胡茬呢?”
他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小姑娘的关注点永远不在正题。
齐屿忽然有些恶劣的用胡茬刮了怪小姑娘柔软的脸。
“怎么了?是嫌我老了,还是嫌我丑了?”
鹿鸣却轻轻的窝在他耳边软软的开口。
“齐医生,我永远都站在你的身后呢。”
却原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在心里了。
齐屿终于忍不住又亲了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