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秋寒渐起,沈言坐于守信院中,吐纳修炼。
此际他距离广开天门之日尚远,唯有炼化地浊,使丹田气海充盈至满,方有机会‘激浊扬清’。
不过沈言只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便睁开双眼,起身对月一叹。
他想起了白日之时,张然待聚会终末所说的一句话。
“沈先生来城中已有一月,观此间气象如何?”
这番话,内里之意不可谓不深。
它可以是友人间的寻常问候,自然,也可以是一种明确的邀请。
坐而论道者,未必心能所向,坐而谋划者,却一定是同道中人。
“只可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你我二人所愿皆不尽相同。”
张然身为当朝已故太傅王政理念的继承者与开拓者,一向主张愚惠之策,即愚民众而惠之,以能吏清官治民,而民只需遵随即可。
这样,一来可以减少民众暴乱,二来也能上下一心,便于发展,唯一需要考量的无非就是官吏是否合格。
而很显然,无论王太傅抑或张然都觉得自己有足够能力做好对官吏的把控。
但沈言却不敢苟同。
愚民之策固然能做到集权之治,无论内忧外患都可聚全力破之,但,黎民苍生终究不是鸡鸭猪狗,愚民智,不如开民智,施惠于民不如让民自得其惠。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唯有教化二字。
此亦是历代圣贤心心念念想要走的路。
当然,而今这一切,无论是愚民还是教化,都和沈言毫无瓜葛。
一个立志升仙,踽踽而行的修者,又岂能深入朝堂,再行那人世官吏所忧之事呢?
沈言心中不由冒出了一个想法:“若真逼迫于我,不如另择一地?”
于他而言,青阳县并非故土,只消解决了前世那场灾祸,立时便会赶往沧州府,此间之后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
不过,他只是自语了一声,身后那老槐树此际“沙沙”作响,似在挽留。
沈言于是一笑:“哈哈,倒是忘了槐伯你还在这院中,这也无妨,槐伯若是愿意,待我炼成‘木’字的云篆,打入你体内,便能使浊青之法令你腾挪别处。”
“沙沙——!”声音变得缓和,有若松了一口大气。
沈言摇头失笑,随即想起槐树中正修炼着的女鬼冯玉莲,便道:“那么冯姑娘,又作何选择?”
半晌,只听冯玉莲幽幽的声音传来:“小女子身不由己,真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怎么听着我似那强抢民女的恶霸地痞。”沈言摸了摸鼻子,面色古怪。
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猛地一凝。
“竟是今日来么?”他看向上空,见明月圆润似盘,又是月中之夜,才恍觉昨日竟是中秋佳节。
这本是阖家团圆之日,可惜云州,蚩州两地因某些忌讳不过此节,倒是连带着自己也忘了。
此际,那沉于眉心,许久不见动静的黄粱枕在意识中光芒大作,竟是又有了那种入梦的迹象。
只见其破了的缺口处囤起一团团光晕,暗藏的一方洞天有洞口打开,于一旁,漂浮着的古书翻至第二页。
上有一名,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