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目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周文平,自己的世交,往时的同道好友,以及现在的陌生之人。
一个呼吸过后,他的神色重新变得淡然,仿佛前二十年的人生才是一场梦境。
而那段记忆,亦已作古。
他于是淡淡道:“此十字,不卖。”
“不卖?”周文平眉头立时皱成一团,一旁的壮汉本来已经退走,见到前者吃瘪,忍不住嗤笑出声。
“砰!”随后便吃到了周文平转身的一记飞踹,跌了个狗吃屎后,忙不迭地扒开人群跑了。
周文平此时回过身来,质问道:“我依你的价格,凭什么不卖?”
“公子是看不懂意思?”沈言道,“我已说过,有人求字,我写,故非买卖,而为解惑。”
“解惑?”周文平冷笑连连,“常言道字如其人,你能写出如此风骨的字,按理也是个不羁的潇洒之辈,怎么也学那些混江湖的嘴皮子们,非要把自己的本事吹得玄虚?”
“又或者,你真有本事?一字解人惑?”周文平眼中含有凶光。
沈言知道,自己这位昔日故友的纨绔脾气又发作了。
也罢也罢,本就有意试这人间浊念,要不然也不会要上一份黄白之物。
既然自己曾经这位好友有缘此刻来见,点破他心中业障便算了了前世的情分。
沈言于是道:“公子如是不信,一试便知。”
“好!”一声听不出情绪的高喝,周文举看向四周众人道,“诸位也都听到了,这先生说了,一字解惑,在场的可都要做个见证。”
“如是说得对,我周文平愿毕生将先生奉为上宾,如说的不对,哼……莫说青阳县,这阜阴郡虽大,亦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话至末尾,已是咄咄逼人的口气。
而四周也响起热烈的起哄声。
“好!”
“我等都愿为周公子作证!”
沈言听罢,有心发笑,终究是忍住了。
若说别人,他未必有把握,毕竟点字为符只是一种尝试。
但周文平?他只怕比周府的老爷还要了解。
“好说,公子请。”沈言于是让那店中小厮又搬了椅子置于桌子对面,周文平一脸戏谑地坐了上去。
“怎么个求字之法?总不会是让我将心中之惑全盘托出,你再写一字应付吧?”
沈言闻言,摇头道,“自然不会如此,公子只需正视在下双目即可。”
“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
“好,倒要看你耍什么花招。”
周文平说罢,双目圆瞪,厉然地看着沈言。
沈言则微闭双目,继而缓缓睁开,此际四周都是注视的人群,故他并没开启紫青神目,最关键的是……他也并不需要如此做。
四目相对,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于是只过了片刻功夫,沈言便收敛视线,道:“公子,可以了。”
说罢,起笔点墨,手持着在空中沉吟了一会,便落笔写了一个大字。
“伦!”
看着最后笔锋勾勒形成,隐有光泽的字体,周文平瞳孔猛地一缩。
他眼中极细微地闪过惊骇、难以置信等神色,最后恢复镇定,说道:“嗤——!这字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