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坐在空荡荡的食堂,一边欣赏窗外金灿灿的黄叶,一边漫不经心地咀嚼菜花。
阿姨大概怕麻烦,菜花切得很大块,秋分嚼得腮帮子发酸,只好半途而废,转去夹红烧茄子。
初秋,温度适宜,微风干净清爽,夹带着瓜果蔬菜的清香。
白昼慢慢缩短,留给她的时间仿佛也在慢慢减少,让人莫名地心慌。
秋分出了食堂,挂上耳机,偷得片刻闲暇。她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即使知道要赶紧回去上晚自习,可还是提不起速度,反而故意放慢了脚步。
天空与楼房的相接处,连夕阳的余晖都藏匿了起来。
天空透着暗暗的颜色,介于纯黑与天蓝之间,光明和黑暗相互拉扯,仿佛在为行人多争取赶路的时间。
回教室的路上,形形色色的同学从她身边经过。
有的人行色匆匆,脚下生风,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到教室坐下写题,紧张得犹如上战场。
有的人三五成群,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抱怨怒骂,恣意潇洒,生动鲜活。
还有的如秋分一样,磨磨唧唧,行尸走肉般无知无觉,眼神迷离,看不见焦点,朦朦胧胧,迷迷糊糊。
高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
秋分晃晃悠悠回到座位,拍拍自己的脸,长出一口气,振奋精神,拿出自动铅笔,从桌子里掏出数学卷子,静下心,低下头,开始战斗。
眼前的方程式密密麻麻,头顶的白炽灯和空白的卷子惹得她眼睛干涩,有点发痒。
“林秋分,我来了。”
来人呲牙咧嘴,不顾秋分惊讶的目光,兀自撤下书包,十分不见外。书包带子撞到椅子的金属材料,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引得周围的同学对他侧目而视。
钱亚岁心虚地抱拳赔笑,然后安安静静地坐下。
“你怎来了?”秋分压低了声音问道。
“上晚自习啊。”
理所应当的口气噎得秋分一时丧失了反驳的能力。
“你上什么晚自习,这是我们班,袁仲春呢?”
“他有事,所以让我来帮他凑个人数。”
“什么事?”
钱亚岁脸色微变,欲言又止,最后只憋出两个字。
“家事。”
缄默的态度让秋分自知不该追问,她了然地点点头。
两个人窃窃私语之间,教导主任恰好逛到班门口。秋分赶紧冲钱亚岁做了个“嘘”的手势。钱亚岁立刻低下头,装作心无旁骛地做作业。
好在他们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离走廊比较远,外加教导主任有点老眼昏花,这才躲过一劫。
秋分偷偷瞥了一眼走廊,见那个伫立的人影已经不见,这才松了口气。
“看不出来,你这么怕老马。”
钱亚岁贼头贼脑地凑过来,话语里幸灾乐祸的成分很高。秋分没好气地盯着他:
“要不是怕他把你认出来,我至于这么紧张吗?”
“这么说你是担心我喽?”
秋分低下头,眼眸低垂。耳边的碎发遮挡住她的侧脸,掩饰微微发热的耳垂以及她遗漏一拍的心跳。
“我是怕你连累你哥,要是被老马抓住,他就等着扫厕所吧。”
“这样啊。”
钱亚岁嘟囔一句,眼里的光芒黯淡了几分,睫毛忽闪。
他坐正身体,不再言语,认真地和物理卷子抗争。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指针还在跳不息地跳动,一下一下地游走,一下一下地停顿,每一步都卡住学生的神经,像是田野里的牧羊人,尽责尽责地督促着小羊往前走,步履不停。
好不容易挨到课间休息,钱亚岁非要拉着秋分出去走走,美名其曰劳逸结合。
“有什么好逛的啊,天天在这里从旭日东升待到满天繁星,你还看不够啊?我还有好几套卷子没写呢?”
秋分略带埋怨的语气惹得钱亚岁一笑。他两只手按住秋分的肩膀,把她当作不听话的老黄牛似的往前推。
“你看看你,总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了给你换换心情,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样才能更有效地学习。”
秋分白了他一眼:
“你总能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钱亚岁得意地跳到她面前,嬉皮笑脸。
“多谢夸奖,不过这是一种特殊的天赋,不是你这样的一般人能拥有的。”
一个不屑的眼神扫过去,他熟视无睹。
“你还别不信,给你举个例子,就说你左前方的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吧,我敢打赌她肯定学习成绩一般。”
“为什么?”
秋分惊讶地盯着钱亚岁。他连秦岩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看得这般透彻?正常人看到埋头苦学的学生不都会觉得是学霸吗?
钱亚岁得意地扬起眉梢。
“因为她绷得太紧了。你没看见她做卷子时那副表情,就像是要上刑场似的。你再看她写卷子,我专门记了一下,10分钟她翻了六次卷子,说明什么?”
秋分摇头。钱亚岁翻了个白眼,不禁提高语调,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