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她坐着沉思,也不敢言语,半晌老太太忽然问道:
“文哥儿在外头要花钱可是谁管呢?”
一个媳妇回道:“哥儿在外头若是使点小钱,跟着的人每日都有带着几串,若是另外有花钱的地方,都是叫跟着的人回来账房里取,一个月算一回报到官中的账上。如今外头账房是余信管着!”
老太太点着头道:
“嗯,把他叫来。”
一时一个四十开外的穿着褐色棉袍的男子来门槛外磕头回话。
老太太便问道:“哥儿这两个月可有在外乱花钱?”
余信翻着手里账本道:“哥儿这两个月总共支了三十二两银子,最大的一项使费是二十两,是在府前街王家古董行买的一套金石玉竹等做的新奇的酒具,其余都是笔墨纸砚的花销,总共是十二两。哥儿买的东西都是账房的人去买回来的,先由哥儿去看好了说了价,回来的人说,并没有被人坑骗,酒具和笔墨等,都送到南园去了。”
老太太笑着对李贵家的道:
“瞧见没,人家请他喝酒,他只管拿杯子去!呵呵,这一二年想来也叨扰你家少爷不少,那些笔墨纸砚的,想也是送给几社朋友的,送这些倒是不错!”
李贵家仍旧陪坐在搭着银红撒花椅搭椅子上,微笑比划着赞道:
“哥儿人情是好的,买笔墨送朋友,自然也要上好的,听得说一个什么香和着做出来的墨,那么一小块,啊哟,好金贵东西,也值得一两银子呢!”
老太太呵呵一笑:
“人家翻山越岭的找了好材料,费尽了心思,又要好看又要好用,岂有不贵的!”
又对那余信道:
“若是有过分的花费,也先给了,过后再来告诉我,他如今在外朋友多,别委屈了他!”
那余信答应着去了。
李贵家的和颜悦色宽慰道:
“哥儿如今在外头交的都是正经朋友,这满城里谁不夸咱家哥儿是少年才俊呢,且看起来花钱也是极有分寸的,老太太放心罢!”
老太太轻叹一声,微蹙眉头道:
“若与他来往的全是向陈工部家,还有你们李家的孩子一样,倒也罢了,那读书人里也免不了有那么几个心术不正的。何况他年纪这样小,懂得什么世道艰难,被外头那些帮闲蒙骗点钱倒还罢了,就怕被拐上歪路子,你们家哥儿年岁大些,还时常提点着他,这倒是甚好!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家太太,等我这儿子媳妇回来了,再上你们家去致谢!”
李贵家的起身听了,微笑着道:
“是!”
闲话一会,李贵家的忖度着老太太也该乏了便也起身告辞。老太太命人打了伞送她出门去,雪花铺天盖地落下来,李贵家的裹紧了青缎羊毛的半旧披风仍旧觉得有些冷,忙出门坐了车子听着叽咕叽咕的声音回家去。
街上行人鲜少,雪花落在市河里,随水流一直流向城外,西门外一向热闹的仓城今天也是苍茫一片,唯有再往北走,在白龙潭边,还有那么几个踏雪寻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