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昧，可笑。

“风哥不是从不关心周家医馆外的事情吗？”朱尘隐沉默了许久，他和周成风一起长大，最明白周成风心中所想。

周成风虽然只说了两句话，朱尘隐已经全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然而世道如此艰险，他们两个少年也不过是寄蜉蝣于天地，渺小得犹如尘埃一般。

“不是不关心，是不想关心。”周成风吸了口气，“到了这种时候，由骨血之中翻涌而起的那种连绵不绝的无力感，已经在推着我不得不向外看了。”

“风哥，世道艰难，邱县令今日的处境，他早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朱尘隐的声音温润，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活力，“风哥，不必难过。”

周成风听着他的声音，好像能从他的声音中汲取到什么力量一样。

过了半晌，周成风忽然斜过了身子，“尘隐，我们不能再期望着这世道能变好了。”

他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疲惫感。

他的父亲，明明是上宝县最有声望的大夫，救过无数人的性命，如今他挨家挨户地去求一个公道，放弃了所有的颜面，却还是求不到。

十几岁的少年，一瞬间看清了如今的世道，并非是青天白日，而是一片混沌。

“风哥，虽然世间险恶，但只有你我相互依存，一定可以守住自己心里的一片光明。”朱尘隐望着辽阔高空，缓缓地道。

“你就这么相信我？我不过是个只想当厨子的人，没那么大的出息。”周成风闭着眼睛，头枕在朱尘隐的肩膀上，嗤笑了一声，“你相当的是悬壶济世的仁医，我们两个，可不一样。”

朱尘隐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道。

“风哥，邱县令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很轻，耳边响起了周成风微弱的鼾声。

周成风居然就靠在朱尘隐的肩头，这样睡着了。

朱尘隐没有动，坐直了身子，嘴角挂起了一模浅笑，眼中尽是落寞。

“邱县令会没事的，你心中的那道光，也不会灭。”他轻声道。

周成风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他心里对近来发生的种种事端都太失望了，失望到没有力气再去说话，只能用假寐来掩盖自己对这个世道萌生出的那一丝抗拒。

他以为朱尘隐说的那些话，是在安慰他。

却没有想到，朱尘隐这个一向喜欢与他说玩笑话的人，那天说的，全都是真话。

邱县令确实活下来了，还好好地做着上宝县的县令，而且，这一做就是十几年。就算是改朝换代，上宝县的县令也没有换过。

只是，朱尘隐和周成风却因为救这一条人命，各自偏离了原定的人生轨迹。

无论是治病救人，还是成为天下名厨，少年时对于未来的期望，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