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扎眼了。
慕容婉不自觉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她的一只手被牛柳扭紧紧的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扯着衣角,眼里满是羡慕的看着这一众姬妾。
音乐渐渐又响了起来,唱歌的歌姬重又细细的接着刚才断掉的地方唱起《云中君》,中间的舞姬听得音乐又响了起来,便重又回了大厅中央,霎时间满厅皆是白纻飘拂,环佩叮当。
“这《云中君》配着《云门》的调子,便是让你们这般随意舞舞,暴殄天物的吗?”牛柳扭站在那里,虽然眉眼仍旧是弯着的,但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善。
心月厅里的众舞姬听到牛柳扭这带着怒意的声音,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她们之前一直这么练着,自古以来这《云中君》要求的不就是腰肢松软,柔若无骨,飘逸灵动吗?
“嘿,云门一舞,难道只是柔弱如斯吗?也是太不能够,太不能够了!”牛柳扭重重的一声长叹,厅中众人不由得一惊。
那还能怎么跳呢?
只见牛柳扭脚尖点地,身形更是向上长了两分,紧接着引颈伸腰,整个人如一只仙鹤般望着窗外。他就这么静静的顿了两拍,却静出了另一份韵味。
“铮铮”,忽然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从门外传来进来,屋内的姬妾又是一惊,却见刘景卿此刻正端坐在门外,腿上规规矩矩的横着一架古琴。
牛柳扭也不看他,只自顾自的舞着。虽没有众舞姬那宽大的广袖衣衫,但他这一身窄袖常服却更显出一份清俊潇洒的味道。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牛柳扭依着舞姬的模样在场中跳着,一样的伸臂、下腰,但牛柳扭举手投足间却是柔中带刚,整个人就好像一枝坚韧的竹子,仍是怎样的狂风,你一时吹的弯我的腰,却永远不能让我低下头去。
他的身姿曼妙却又从容。
厅门外刘景卿琴声在高音处急转直下,这边厢牛柳扭手臂一伸,折腰回眸,轻飘飘的踏步向前,顾盼生姿。
这云母做成的窗子本就半透不透,此时窗外的阳光印着牛柳扭的舞姿泄落下来,这忽明忽暗的身影竟是生出了几分飘忽不定的味道。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玉浆;撰余辔兮高驰翔,渺冥冥兮以东行!”配着刘景卿嘈嘈急促的琴音,牛柳扭在厅里边跳边唱了起来。
只见他双手上下翻飞成蝶,脚下急点竟有几分要凌空而起的架势。就在众人还迷乱在他一连串繁复的动作中时,牛柳扭忽的一个舒展,一脚踏在这云母窗栏之上,在空中一个翻转,飞身而下。
众舞姬看着不由得痴了,这人分明就是云中君。
牛柳扭脚上一双布靴急促的在青石砖的地板上踏出了鼓点,这声音犹如风神驾车而过,天雷滚滚势不可挡。但他的身上却是大开大合,像极了天雷之上的七彩祥云,舒展缱绻,任意自在。
牛柳扭跳的恣意,跳的酣畅,跳的淋漓。有多久,他没有这么恣意酣畅淋离的舞一场了?有多久他没有为自己这样恣意酣畅淋漓的活过这样一个有趣的下午了?
牛柳扭没有,刘景卿没有,慕容婉没有。
慕容婉原本站在牛柳扭身旁看着这群舞姬跳舞,感叹于这世间竟还有这样柔美的舞蹈。如今,她看着牛柳扭在大厅中肆意的舞动着,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他牛柳扭一个人一般,一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刘景卿手下弹拨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牛柳扭朝着门外微微点头笑了一笑,手下不知从哪位舞姬的手里扯过一条白色的飘带。这飘带极轻极薄,牛柳扭这一抛一接之间这飘带宛若天边的浮云飘散开来,透着光亮,似有金边。
青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
慕容婉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舞,众舞姬也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舞。
刘景卿手里的琴声渐渐慢了下来,舒舒缓缓的停了。
“得了!得了!”牛柳扭笑着附手大笑,“这舞才真真算是得了!”
“还请牛公子赐教。”众舞姬纷纷醒过神来,领头的舞姬来到牛柳扭面前,躬身道。
“还请牛公子赐教。”众舞姬纷纷道。
“嘿,赐教。”牛柳扭笑着道,“我兴致已尽,今日这舞是再不能得了。若要兴致再来又不知是哪天,难了,难了。你们便依样画葫芦吧。”
话音未落,牛柳扭便重又拽着慕容婉走出了心月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