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孤雁低翔,张漠带着人收拢廊道竹帘。郑合欢依旧是一身绯色薄衫,立于空荡的廊亭之中,凝视着光秃的老树,在他人的忙碌之中自成一人的清静。
“你强迫我过来,要问什么?”霍琛故意避着不来红宅,郑合欢利用影七心头的执念,见他所为的必然逃不过与冯家有关。
“这个不急,武场借你,你先去与人比试。”
见霍琛换了便服,空手前来。虽是随意,可终究是来了。瞥见影七已经去到武场,郑合欢带着半成看好戏的意思。
“你现在出不去,真的闲得发慌。”
“师兄,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好好跟人家比一场,不许放水。”
“你真可以,你是看不得别人四肢齐整,能跑能跳,非得陪你一道卧床不起。”
这可叫人开眼,语言的艺术他简直运用得淋漓尽致。见过会赞美自己的,可就没见过这么会不露痕迹吹捧的。一句话贬低了两个人,就为抬高他自个儿。
不给他一个大大白眼,真是回敬不起他这种高超的变相艺术。
“你舍得,我无所谓你怎么说。”
“你什么眼神,脑子出问题了?”
“呵你说什么都没用,武场上见真章。”
郑合欢所言故意揭开半边面纱,满是暧昧,挑起话头,只为看霍琛撑不住变得局促。无论他如何不承认,这场比试他跑不了,无论是何结局,他都无法否认。
认识十几年的人,在彼此面前谁都很难隐藏。
看着他撩起长袍,赤手空拳步入武场,场边擦得铮亮的刀枪剑戟,霍琛一概未动。府中婢子小厮隐约之中,不自觉的向武场附近汇聚。
“为何不用兵器?”
“我不想伤你,师门棠棣剑术你接不下,我用剑便只有弱化招式,予你破绽。”
“你未免太过小瞧于我。”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影七断然不能就此低他一成,放下短剑,脚下劲力骤起,卷起枯叶盘旋,片刻之后骤然落下。
人影近身,恍若幻影。霍琛却未躲,原地起势,须臾之间,内力汇聚扩散。没有任何迟疑退避,撇去多余身法招式,只在第一回合,比试已是白热化状态,纯属内功对抗,正面对峙。
单论内功心法,影七绝对是各中高手。可再看霍琛,根本从未出手,凭空爆发内力抗衡,亦不见颓势。
可想而知,若他动身出掌,方才又会是何场面。
“你败了。”
只见霍琛负于身后的手掌握拳出动,在影七加重内劲之时,倾巢而出,伸出拇指点中影七手腕穴脉,刹那间旋风停止消散。搜狗书库sgus
影七完全不知所措,体内劲力再使不出,霍琛趁此拽住她是胳膊,借力推远。待回过神,影七已经控制不住身体惯性飞出去。
郑合欢派人备齐清扫武场近乎一个时辰,二人比试却不过两招,丝毫不见看头。唯一惊喜也就是影七脚尖勾着擂台边缘,身子未着地掉出擂台,不能算纯粹的输。
可也已经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霍琛脚下还未动弹,他若接连出手影七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更何况她已被封住内力。
这场比试根本就是单方吊打,以卵击石。
“筋脉半个时辰之后自动解开,承让。”
霍琛还在原地抱拳行礼,自顾自的飞身下场。场上尘土全数落下,在他方才站立之处,青石龟裂。
很难算准他暗中化去几成内力,其武功又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像是重新认识了霍琛,人死了棠棣剑术,他的实力比郑合欢所想的还要难料。
“师兄我今儿终于知道师傅为什么从小更疼我。”外人也许看不懂他那找究竟有何玄机,郑合欢又如何会不懂。棠棣剑法招数可缓可急,招招对准筋脉。用棠棣剑法,从来不在于时候伤着对手,而是伤着对手何处。
霍琛出手便封了影七内劲,使其再难聚力,两人皆是赤手空拳,只此一招已经高下立现。“你这人太能装了。”郑合欢简直不敢置信,撇去长剑他依旧可以将棠棣剑法融会贯通。剑便是人,人便是剑,如此如火纯青,以他年纪简直无法想象。
看着霍琛,郑合欢已经瞠目结舌。自认为天赋悟性不在于他之下,同门之中实力却此般悬殊,简直要怀疑师父以前给他偷偷开了小灶。
“那是你傻,小时候你又自诩天赋异禀、天下无敌,师父也乐意惯着你,舍不得打击,舍不得你吃太多苦头,你所学的棠棣剑法还不到半成火候。”
郑合欢很难相信自己听到的,师父疼她不假,可不见得会在传艺的时候偷工减料。师父再疼她,也不会放任她在外因为实力不济丢了性命。
师父走了,霍琛尽顾着诓骗她,她又岂是一无所知。
“我傻?那师兄可否告诉我沧渊是何人?”
在江湖之中沧渊成名已久,素来很少露面,无人知其身份,却是传为江湖第一剑客。其有怪癖,向来只杀贪官,不动人钱财。
其不为民,似乎只为泄愤,凡是他所杀贪官皆被取走心脏,而后烧焦悬于城楼之上,供人亵玩唾弃。
“师兄更愿做霍琛还是沧渊?”郑合欢知道沧渊就是他。当年她领兵,辎重郎官私扣军粮,三军食不果腹。而后第二天那名郎官被取了心,军医查了尸体,说人在取心之前被封了任督二脉,导致气血涌入,流动不出,心脏快速膨胀,最终爆体身亡。
那天半夜郑合欢准备去杀了那民兵推选的郎官,省去麻烦,追回粮草。正巧撞见霍琛现身,目睹了他杀人取心。
“他们都是我,怎么选?”郑合欢会知道沧渊是他,是霍琛意想不到的。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无法否认,即便无从得知她是如何知晓。
“小时候我们约定要浪迹江湖,行侠仗义,师父希望我们都能一辈子洒脱无羁。师兄,若是可以,要活成我们最初约定的样子。”
没有隐藏扭曲,只是最纯粹的自己。看着影七盘腿闭目,运气调息。像这样为了不见血而出手,在她的生活中已经久远得记不起来。
“我姐姐与冯家是不是有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