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晌午,飞英巷的人家皆是备齐午饭。红宅里头熬了一宿,不久才相互催促着睡下。霍琛与影七不晓得人去了哪里,卧房里只留下医女靠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点豆子。
屋里烛火撤了,帘子全部放下,看着很是昏暗。床上的人趴着动弹不得,脊背伴着微微的颤动。
“唔疼!”郑合欢眉头紧蹙,嘴里不住的呻吟。
突然一阵不小的动静,惊醒了床边椅子上瞌睡的人。郑合欢伸着手抓到了床帐,想借着向上之力挪个身,肩膀牵动伤口使不上力气,床帐裂开,她的肩膀砸在床沿,疼得刺眼咧嘴,这副身子像是散架了,完全力不从心。
医女眼睛睁开看见这边动静,一时愣了神,随后赶紧起身,上前确认这不是梦。郑合欢的方才小用力气,肩上的伤口有些许渗血。医女看见她的胳膊垂落在塌上,小心的帮她搬回窗边上,其他的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郑大人,您千万别动,婢子去找神医。”医女手足无措的说道,满脸惊慌的小跑出去,到了隔壁,很是大力的敲门。
“神医,郑大人醒了,您去看看吧。”
三爷精神高度紧张,累了一宿,沾了枕头就到头和衣睡下。这会子,外头有人在砸他门,在睡梦中的三爷骤然转醒。
睁开眼,三爷脸色臭到了极点,却也不得不认命。套上靴子,拉着脸开门,就瞧见一巴掌控住不的要落下。
没睡醒的三爷,反应力亟待重启,那一掌结结实实猝不及防的拍中他的下巴。正巧韩终赶来,站在不远处,肉眼可见齐三爷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婢子该死,婢婢子不知”
“废了什么话!带路!”
医女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出吓坏了,赶紧收好手臂,嘴皮子不自觉抖索。三爷没好气的打断她这不利索的解释,显然是没那耐心。
“她先去叫你了?”三爷斜了一眼走过来的韩终,摆明了是有些不满。
“神医,婢子没”
“我算着麻酒药力该过去了,所以赶过来。”
医女怕是齐三爷误会气不顺,又急着解释,可这回又被韩终打断。三番两次,她认命的选择闭嘴,任凭他们吩咐轻易不再开口。
索幸他们也没个闲心追究她,毕竟隔壁还躺着重患,这人以后能够完好站起来,成败在此一举。
“三爷,我睡了多久?”她的屋子里一下子涌进人气,郑合欢侧趴着,半翘着的脑袋说道。
三爷眼睛里满是血丝,尽力忍着脾气,稍作轻声“一宿半晌,现在午时。”
“早知道会这般疼,我晚些再醒了,现在太亏了。”三爷凑近,郑合欢可以看清他倦容,自然能够想到他熬了一宿,没睡够几个时辰。
“我看你是不够疼,还有劲头说这些有的没的。”
果然,累了一夜,三爷的脾气还是老样子。郑合欢眼睛仅有的光源全被人影笼罩,她不晓得三爷这会儿又要在她背上做什么,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你一定如实回答。”笔趣阁88r88
“好。”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默默祈祷上苍。韩终捧着灯盏端到床侧,准备为三爷照明。
床帐上一道巨大的人手影子,浮在郑合欢的基本上方。待到三爷严肃着脸,终于慢慢放下手指,摸中郑合欢的脊柱。
就在刀口两侧,三爷精准的点中相邻的两根脊骨,力道由轻转重。
“这两块可有知觉?”三爷眼下脑子里的弦已经崩紧,但凡再受一点刺激就能断掉。无疑面对这个答案,他们都有着恐惧。
烛光烤着脸颊,两人的眼眸中闪动着晶亮,紧要的后槽牙,现在他们后脑勺的头皮都是紧绷的。
“三爷,你再按着那儿不放,可能您还得受累再缝一回。”
“可是晓得这一下我差点儿疼过去。”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块疼得像是要裂了,尤其是那两块骨头像是要彻彻底底断一回。
“齐三爷松手吧,没有大碍。”韩终先一步松了一口气,将手上烛火放在一边。场上的人都已经明白,能感觉到疼就是还有知觉,基本可以排除一辈子卧床的可能。
“运气不错。”当着他们的面,三爷故作轻松,可谁不知道前一刻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郑合欢白着脸,微微牵动唇角,一点没有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直觉。
“我运气一向不错,这不是大家公认的。”
一身的伤口,内力受损,差点瘫痪。场上的所有人见她如此,愣是一点儿提不起怜悯,这世上也许只有郑合欢能够做到。
“不离可是送去霍琛家中?”
“这你用不着操心,三爷将你带回来那天就安排妥了。”
霍琛也不晓得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竟然一点儿没有察觉。很明显,方才三爷的诊断他也听到了,整间屋子里的低气压消散无影。
“你们这是什么打扮,大白天夜行衣,生怕旁人看不见你们?”
霍琛带着影七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身夜行衣进屋才扯下面巾。衣服上沾上尘土,夹杂着一股血腥。
他们消失的几个时辰,显然是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三爷,去讨债,可不得教人知道债主是谁。”
夜行衣遮掩身份在霍琛这里就是摆设,他多次一举做个样子,就是要别人知道他是在替谁出头。
旁人倒也没有反驳,隐约已经猜到他们去做了什么。
影七跟在他后面回来,却是坐在外间,一言不发的擦着剑上的血迹。
那把剑是郑合欢的无名,头一回听从霍琛的意见,她留下的断肠用了郑合欢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