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不透自己。
等我有空了,我要好好的感谢一下她。他此时在想。
那时的他,对于文蕊的印象依旧停留在第一印象中。即使两只猫来到他面前,向我昭示了文蕊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而他却依旧认为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俏丽白领。
在等待水煮开期间,他收拾好乱糟糟的小茶几,然后在茶几旁边摆上小蒲团坐垫。
柠檬月亮就带着小雪文雅地坐上去。准确地说,是爬了上去,然后优雅地蹲坐着。
接着他把电脑音响打开,换上雅尼的《夜莺》。
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会随意播放文件夹里的音乐。有客人的时候则会刻意选择一些节奏欢快,优美动听的音乐类型。只有在最要好的朋友来的时候,他才会播放自己最爱听的,哪怕是忧伤的乐曲。
此时此刻,为了动物福利,自然要放一些清新欢快的音乐。
文蕊送的是一套纯白的,有着龙纹浮雕的骨瓷茶具,说是作为分别的礼物。他记得,当时他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没什么送给她。她却笑着说,你已经送了我你几乎所有的周末,这是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的。
这套茶具十分精致美丽,很轻、很薄,拿在手上心都会变得细致,人会变的小心翼翼,端庄肃穆。此刻第一次认真打量,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只恨地上没有缝:“哎!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一个人呢!?”
柠檬月亮和小雪自在地坐在蒲团垫子上,在他神游四方的时候,好奇地打量他的居室。
这是一个30平米的“三居室”——其实就是三张单人床了。每个人都有一套独立的书桌、衣橱、储物柜。为了节省空间,每个人都相当于住在一个迷你loft里,“楼上”是单人卧室,楼下是个人活动空间。公共空间则为走道以及茶室等。
因为都是单身汉,他们没有用任何东西把彼此隔离。
如果要沉入自我空间,只消打开手机或者电脑,再戴上耳机即可。
寸土寸金的地段,凭自己如今的工资能住在市中心,大概可算是前世积德了。所以他并没有任何抱怨,反而,以能够住到这个价值300万以上的“豪宅”为荣。这大概是所有穷人的通病——并不想着改善世界,而只是得过且过,以占便宜为荣。
他的穷人思维可是有出处的。君不见贫穷没有下限,正如富裕没有上限。在许多超级大城市里,许多人一家几口就住在十五平米的小空间里。而在鹏城隔壁的香港,大把人住着“笼屋”、“棺材屋”……从前不能理解,天下之大,何处无家?为啥偏要挤在同一个地方?
现在他工作了之后才明白,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而已。现实很残酷,足以抹去一个年轻人所有的锐气与棱角。
梦想,梦想是什么?他只是一条小咸鱼。
即使租住的居所也并非完全为他所有。他只是与另外两位同事一起合租着公司的物业而已。他与那些居住“笼屋”的香港人并没什么区别。其实,这样的合租房,他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如此住过来,现在继续住着,也没什么异样。
他的一个室友名叫李炎龙,哈尔滨人,已经结婚生子,在鹏城安家,但因为尚未购买属于自己的房子,故而能够申请居住公司的公寓。不过,他只在中午偶尔过来休息一下。
另一个室友就是前文说的杨大华,与他同龄,武松老家人,但是早在儿童时期就跟着父母搬迁过来广东,如今是比他还要地道的广东人。杨大华最近在与文蕊从前的室友李小桃拍拖,经常很晚才回来寝室,甚至有时候夜不归宿。
幸亏没有舍监查房。
所以,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呆在这里。
然而,无论他多么不在意居所的问题,他依旧无法避免对房子的问题进行相关思考。仅限于在被问及一个比“你来自何方,你要去哪里”更普遍的问题:“你买了房吗?什么时候买房?在哪里买?”,诸如此类问题的时候。
他会想:我到底是要“安居乐业”地因地制宜,改善暂时租用的小面积居所,还是要努力挣扎奋斗,白手起家,以巨大的自由、时间、精力的代价去购买拥有“限定期限的永久产权”的“体面的豪宅”呢?
各种不确定因素令他十分难以抉择。
安静、祥和、安全的寓所对他来说就是万金难求的好豪宅。
有时候他又会胡思乱想:如果我由始至终都是孤家寡人,我需要买一个价值千万,需要用140多年工资去购买的房子吗?
屋内没有太多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幅画文蕊画的雪花图挂在茶几边上的白墙上。
他的书桌上摆满的各种书,按照颜色、大小、科目排列得整整齐齐。
杨大华的书桌上摆满了奇怪的石头,干花、漂亮的树叶等等。这是杨大华和李小桃两个人出外游玩带回来的小玩意儿。
属于李大哥的书桌上则放着一些杂物:零食、茶具等等,彰显他的存在。
咸小鱼有时候觉得很庆幸,自己和杨大华都是爱干净整洁的男生,不像一般“传统”男生那么邋遢。
他去过某些男同事宿舍,那厕所脏臭污秽得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原本洁白的厕兜上面布满了黄黄绿绿的污秽,散发出阵阵恶臭。
本来禁烟的宿舍,他们抽了烟把烟头随手往蹲厕的厕槽里扔,并且懒得冲掉,导致即使后来冲掉了,依旧有浓重的烟味以及尿骚味,仿佛已经“入味三尺”。令人无法可想的是,他们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
难以想象,他们就在距离洗手间不足5米的地方生活。
从前上学时老烦学校每周都要进行一次的卫生大扫除以及检查工作。开始工作后,咸小鱼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事需要强制执行。没有纪律的约束,某些人的惰性竟然可以打败对于健康与舒适的追求。人类的惰性,有目共睹。
只有把要做的事情写下来,挂在墙上,刻印在脑海里,事情才会得到完美执行。这也算是一种程序指令吗?人类终究也只是一种有着“自主意识的机器人”或是“群体意识的机器人”而已?如果一个人在世界上无欲无求,没有任何人要求他做什么,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会去学习读书写字,学习诗书礼仪,学习天文地理,学习各种各样的生存技能,以便适应当下的时代生活吗?他可不可以随心所欲,随遇而安,随地大小便?
此刻的咸小鱼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由此可见,如果一个人可以忍受脏乱差,大抵对于贫困潦倒也会有着相当的包容。
咸小鱼认为自己可以忍受贫穷,却无法忍受脏乱差。他对自己的要求如是,对室友的要求如是。他有时甚至觉得,可能这也许是因为我对与室友用了“程序指令”的缘故。结合后来杨大华与李小桃相处的方式,他更确定了这一点。
因为他发现李小桃从来没有对杨大华使用“程序指令”,而是一开始就开启“指责模式”,指责他不讲究卫生云云。然后他们会大吵一架,接着互相道歉,然后和好如初,隔了一天又旧戏重演。
咸小鱼的同事们普遍认为他有某种程度上的洁癖。这种洁癖成为他们断定他是一名女生的正当理由。
他毫不在意,在他看来,某种程度上的洁癖是一种美感。
无论在生活还是工作至上,他喜欢贯彻干净、简洁、整齐的理念。
他的个人物品、衣服等必须按颜色编码排好叠好、挂好,一丝不苟。从记忆以来,每一天他都在遵循着这种具有美感的规律。乃至于他写的代码。
这一点让李小桃好生羡慕。我想大抵是因为每次她过来就要给杨大华收拾衣服的缘故。
而杨大华各处看得见的地方整齐划一,衣柜却像藏着一个骷髅头那般吓人的混乱。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们至婚后,成为每次吵架的导火索。这是后话了。
“你虽然比女孩子还要赶紧整洁,但是一点都不娘炮哦。你这样的男生最容易讨女生欢喜了!”她补充说。
这究竟是不是一种赞赏他不得而知,他只是傻笑着,心想,如果他们能少一点在宿舍里吵架就好了。
也因为这一点,每一次文蕊过来我宿舍找我,总要事先称赞一下他的舍容。她说他比女生还要讲究。所以,他是个女生?有时候他不禁想,如果他当真如母亲所愿,出生的时候就是个女孩,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为什么人类总会以做事的风格来划分性别特征呢?
“嘿,嘿!薄荷放一点点就好了。”柠檬月亮说,她打断他的思维。
他依言在小茶壶里放了两片猫薄荷叶子。
这是他第一次见这种植物,闻起来挺香的。不过对这种植物却早有耳闻。
他拿了两个小杯子,在它们面前各自倒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
柠檬月亮闻到这个香味就兴奋了起来,不过它在克制着,保持形象。
而小雪则我行我素,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
“你也可以喝点。”柠檬月亮对他说。
“我也可以喝?会不会中毒?”他狐疑地问。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们的饼干你也可以尝尝。”她说。
他摇摇头,说:“你们喝,你们吃,我还是喝点啤酒好了。”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前后矛盾得很。
“我的茶里可以加点奶吗?”小雪问。像一个刚会说话的人类宝宝发出的撒娇的声音,萌化了人。
他顺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往小雪的杯子里加了点奶。淡淡的奶香溢了出来。小雪满意地呼噜了一下,趴在桌子上十分优雅地舔了起来。
柠檬月亮十分慈爱地看着小雪,不过看得出来它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也想要加点奶”的意思,于是在征询了它的意见后,也给它加了一点。
“今天我们冒昧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请求你的帮助。”柠檬月亮仔细地喝了几口猫薄荷奶茶后,舔舔嘴,十分满足的样子,随后说。
他感到十分好奇:作为地球上的一只会说话的白色美丽母猫,她找我有什么事呢?
好吧,今天果然还不够离奇。他忍不住微笑了了起来。
于是,他端正坐姿,洗耳恭听。柠檬月亮也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喉咙,仿佛准备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
而小雪也正襟危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