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移莲步,坐在石凳之上,抬起纤手。“嵇公子请坐,楚楚愿与你闲些家长里短。”
落座都是飘飘然,绝不似沁姝大大咧咧可比。楚楚姐着实家教甚严,与他三位姐姐一个模样,大户人家出来的姐又比之娼寮里的女子更显高贵得体了许多。
自然,楚楚姐可人,且令嵇浒想起了三位姐姐,总有些不出道不清的束手束脚之感,别举止谨慎微,就是话只怕也得心应付,可不能像对沁姝那般随随意意了。
端正坐姿,嵇浒眸光瞧去榭外的余晖,色越发暗淡,一线之明即将消失。
他不言,她则再启口。“嵇公子善画,可我听父亲你乃武将出身,这画如何学得?”
提及作画,嵇浒面上就显出一丝噙笑。“不瞒楚楚姐,我这画作全是慈母谆谆教诲才学来的。”
“原来是你母亲传授于你的呀!嗯!想来嵇公子出身将门世家,你母亲也必然出身不俗了。能教你画作便可断定诗词歌赋也不俗了吧?”
“那是当然!母亲对我甚为严格,诗词歌赋乃至画作都比严父高超,儿时随母亲学诗词,勤绘画,如今离开母亲身旁也能与人高谈阔论、献丑而不惧了。”
徐徐颌首,钱楚楚鲜唇再开。“色将晚,父亲也不来,估摸着琐务繁多,要不你就留下与我用了晚膳再离开吧!”
“好!嵇浒万般荣幸,楚楚请。”他起身抬手,注重礼数。
楚楚柔柔然起身,莲步微微前行,似一阵清风,飘香而去。嵇浒不知怎的傻愣愣的失了神,待缓过神来则赶紧撵上去。
晚膳也无甚波澜,二人闲叙家常用过,之后一下人厮赶来传话钱府尹忙于庶务不能再来,就让姐自个待客。
色已晚,如何待客?总不能留宿这男子吧?一姐家的,日后被人闲话还能嫁人吗?
命人掌灯,与嵇浒用过晚膳这才赶去一睹嵇公子的画作。
“柳莺花燕图,甚好!”楚楚眸光跳闪烛火,眨了眨她便道:“河柳垂绦莺啼早,春风催暖燕筑巢。野花争妍香迷岸,嫩水潺湲醉逍遥。”
顷时,嵇浒拊掌夸赞。“好诗,好诗,楚楚果然书香才女,嵇浒佩服!”
她轻摆柔荑慢放下。“嵇公子无需高赞,随口而作,打油诗一首而已,不足挂齿。”
“你将我画中的景物皆一一作于诗中,令我忆起初来应之时的闲游踏春。柳岸独坐,赏看景致迷人。当我双腿疲累之时我便择一处柳岸待了整个上昼,而后才去吃酒。”
“公子倒是闲情逸致之人,不过后来…”欲言又止,楚楚竟个吞吞吐吐了。
嵇浒忖度,她因何话未完,估摸着她知晓他的过往,后来与周兰儿的一段无疾而终的痛心往事,她不便得明了。
“不若就将你的诗写于画上吧!”他岔开话题。
一壁他真个就拿起滴砚滴水于砚台里。方欲磨墨,孰料楚楚先他而动手研墨了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想不到要楚楚姐亲自为他磨墨,嵇浒略蹙眉思忆方才楚楚随口而念的诗句,一会他执起宣毫,下笔,流走而舒快,字迹飞扬腾跃,毫无女子家的娟秀柔美。
楚楚记得嵇浒方才过,他的诗词书画都是他母亲传授的,可他怎的一笔好字遒劲有力,不似他母亲该有的笔势呀?
待他敛毫,楚楚相问。“你的字不像是你母亲传授你的吧?”
他点首。“确实是慈母所授,我的字画都是从母亲那学来,武艺则是严父带我锤炼所得。”
但凭嵇公子的字、画都可鉴他深厚的功底,这饶才学果然不是徒有虚名,父亲的赞誉都是真的,如今她也亲眼所见了。
“嗯!”她轻柔一声。“嵇公子善画,字儿也写得如此之好,看来楚楚与你着实有了鸿沟,日后还望嵇公子多多指教,尤以画作。”
“那是自然!钱叔叔对我多有照庇,吩咐再三与你一道研习书画,我决计会常常来此讨饶楚楚姐,到时就盼你不嫌烦就好。”
“怎会?啊!我也头回赶来,这古香居也不熟识,不若就随意瞧瞧,一会送嵇公子离开吧!”
他觉着在理,二人便一同过廊道,观厢房,嵇浒手中提着灯笼随楚楚闲看。
原来钱府尹早已吩咐,各处各房都布设雅致为先,不求奢华,但求女子家的宅院清新别样一些就足矣。
亥时两刻,嵇浒与楚楚还在她的闺房里,嵇浒评头论足,觉着姐家的闺房家具配置乃至如何调换摆放,举手帮衬搬移庋阁,忙得不亦乐乎。
丫鬟听到动静,就朝姐的闺房里来,但见姐与嵇公子二人竟在忙忙碌碌,还闲话嬉笑,她连忙退出姐的香闺。巧了,一婆子也从姐的门前赶过就被丫鬟给拦住,二人就在廊道里咕咕叽叽地起了什么。
此诡异,楚楚与嵇浒都瞧见了,也发觉那二饶琐言碎语,虽然听不清都了些什么,可楚楚心下明了,怕是在嚼舌根子呢!
柳眉一拧,她便正色上了脸。“嵇公子,时辰不早了,你也该离开,再不走,只怕我的名声就要受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