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忽地明白:他原来只是想来和他旧日的感情做个了断!
我装作悲戚难收,泪眼盈盈的望着他!
“你知道吗,我大哥为了你,求了皇上数次,最后才以军功相抵,换来赐婚!可我父亲却并不愿你进门,已罚我大哥在家祠内跪了一夜!”
我一下呆住,我从未想过林风竟会为娶我费尽如此心力!
“我大哥如此待你,你万不可负他!”
他像投降的败将一样,神情甚为沮丧。
可是我却狐疑不已:那天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对我,他势在必得,如何今天却突然转了性子?
“他现在还好么?他肩上的伤——可——”我故意的说出林风的伤口,观察他脸上神色的变化。
“什么伤口?”他惊诧地问我,竟似全然不知的模样。
“他中了淬了毒的暗箭——”我看着他满是疑问的双眼,心里忽地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暗算林风的总不是他的胞弟!
“什么?”他一下失了脸色,转身便往外走。
“你——要——好好的!”我扶住屋里的几案,含着泪向他喊道。
他顿一顿脚,没有回答,只侧转了一下头,还是走了。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不禁又牵挂起林风来。
华灯初上后,起风了,门外的竹叶沙沙作响。
我立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摇曳的烛光拉得修长。我举手投足,它便也跟着举手投足。我有一刹那的错觉,这影子会不会是另一个元夕?它隐在我的身体里,满是仇恨,满是怨毒!我虽然偶尔想甩掉它,可是他早已渗入我的生命,融入我的骨髓,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我有些悲伤,如果十七年前林震没有……那该多好!
可是生活没有假设!我的父母兄弟早已化作白骨!我必须怨恨,必须报仇!
吃过晚饭,我正在看《赵世家》,林风却悄悄走了进来,伏在我身后跟着看了半天。直到看完后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才用双臂搂住我,道:“怎么了,夕儿?”
我惊吓之余,嗔怪他道:“将军,你来怎的不告诉奴家一声!”
他只轻轻笑道:“你为何叹气?”
我心念一动,幽幽叹道:“将军不觉着中间这一部分颇为曲折动人吗?”
林风却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道:“哦,你来说说看。”
我道:“在这个故事中我佩服程婴的忍辱负重,感叹公孙杵臼的慷慨牺牲,憎恨屠岸贾的奸邪残暴,但是更欣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道之公!”
他却哈哈大笑,道:“你有这一番见识也算难能可贵了!太史公才气过人,但浪漫有余,侠气甚重!写史还是秉笔直书的更好。我建议你还是去看《左传》吧!”
“《左传》?”我不解的看着他,随即莞尔一笑道,“好!有空夕儿一定看看!到那时我们再来评定赵家的这个故事可好?”
“当然!我家夕儿学富五车,见解一定非同凡响!”他笑笑,又用手刮刮我的鼻子。
“你的伤可好了么?跪了一夜,双膝可疼么?”
“你如何得知我跪了一夜?”
“是……昨天你二弟来跟我说的。”我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林羽来时,安王府上下和林木都是看到的,与其故意遮掩让林风生了疑心,还不如明白告诉他的好。
“林羽?唉——他来可还说些什么?”
“他说尚书大人并不同意,要我——好自为之,不要误了你的前途!”
我泪眼迷蒙的看着他,仔细的观察他神情的变化。
“我这二弟!你不要信他的话,府里的事情我都已处理好,你只安心等着到二十六那天做林夫人就成!”他的话说得甚为轻松。
可是从淳王府的宴会那些人对待我的态度上,我就已知道:娶我,他不止顶住的是来自他父亲一方的压力!
想到他为我作出的种种牺牲,我不禁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