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疑惑，不禁端正身子，仔细倾听。

“从哪儿说起呢，已经隔了这么久的时光。”她突然泪光莹莹，双手不停绞着手帕。

“这其实是我的疮疤，一个我不愿提起，更不愿意揭开的疮疤。”她闭上眼睛，沉思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其实并不是林木的姑姑，而是他的亲娘。”

我讶异的看着她，心里满是疑惑。

她却对着我惨惨一笑，继续说道：“我其实是当朝兵部尚书林震的姑表妹，我父亲本是吴地巨贾。二十年多年前，那时我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便像你现在这么大。”

她看着我，满眼柔情，好像是面对二十年前的自己。

“我的父母亲却突然生病，先后故去。表哥便把我接到京城。那时他已是三品将军，虽不及现在的林风位高权重，却也是年少有为，英姿飒爽。林风就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样子，只不过林风更多了一些书卷气罢了。他那时和朝里的王公权贵来往频繁，尤其是那时的宰相陈敬之，是他的知交好友。”

一听到陈敬之，我的心砰砰急跳，我更加屏息敛神听她讲述。

“我那时少不更事，虽然他那时已有夫人，也已有了两个孩子，我却对他情愫暗生。他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可是他并没有疏远我，反而更加关心我，亲近我。我觉得他定是也爱上了我，于是便整日沉浸在幸福和幻想之中。我不在乎他已有妻子儿女，我愿意做他的妾室，只要能陪着在他身边，甚至只要每天能见到他就行！哪个能建功立业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她面带笑容，显然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忆里。

“就这样过了一年，他始终也没有说要纳我为妾，可我却一点没有疑心，依然每天一心一意的对他。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又来到我的房中，对我嘘寒问暖。他虽强装微笑，可他眉头总是时而紧锁，我整日一心扑在他的身上，如何看不出他心事重重？现在想想我那时候真的好傻！”

她自嘲般笑了一下，又继续讲道“我当然不停追问，他才极不情愿地向我说，皇上自登基以来，宁王的势力逐日增大。这让朝廷极度不安，便设计对策，想把他借故安插到宁王身边，监视动向。可宁王岂是好对付之人，他担心自己有去无回，更担心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我。我当时自然被他的真情感动，发誓对他生死不离！我也帮他想各种应对之策，可是均被他否决。最后他似踌躇不安的说，如果我能潜伏到宁王身边，那他便可高枕而卧，再无性命之忧。并且一年半载之后，我也可全身而退。一则我是女人，年轻俏丽，床头枕边便可刺探到宁王的秘密，加之宁王并不认识我，自然不会提防；二则有他在朝里做照应，会是我坚强的后盾。他当时还发誓承诺，只要我一回来，他便会娶我为偏房。我当时为他死都愿意，自然不加思索就应承下来，还幻想着回来后能与他双宿双飞。我当时可真是傻的可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朝廷里从来没有把他安插到宁王身边的打算。那些都是他用来哄骗我的谎言！真相其实是他想升官，所以便毛遂自荐，说愿意派亲信潜伏到宁王身边，刺探消息！”

她神色平静，全然看不出一丝恨意。可是我能想象得出，当她得知真相时的绝望。

她停顿了好长时间，才又继续说道“就这样，我由一个商人献给了宁王，宁王当夜就宠幸了我。日后更是夜夜临幸，宠冠一时。可当时我的心全在表哥身上，每天只想快快打探到有价值的情报，好尽快回去和表哥团聚。终于有一天，在宁王书房一个秘密的隔间里，我发现了朝廷大将司马远与宁王秘密来往的书函。司马远竟一直在书函里，将朝廷的军事策略与部署，偷偷地告知宁王。我深知这个情报的价值，便把书函揣到怀里，连夜从宁王府逃了出来。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回到了京城。我把书函交给表哥，便等着盼着他兑现要娶我的诺言。后来司马远被杀，我还得意了好几天，觉得凭自己一己之力，便为朝廷铲除了一个败类，于国于家，都厥功至伟！可仅仅一月之后，宁王就发动叛乱，没了司马远的运筹帷幄，朝廷节节败退，而宁王长驱直入。可偏偏这个时候，小皇帝气急攻心，一命呜呼。不几日，朝堂的龙椅上坐着的就成了宁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大封功臣。而这时我才发现，表哥不但没有被贬官，反而官升两级，成了一品将军。而司马远虽向宁王出卖朝廷军事秘密，被朝廷以叛国罪所杀，但他却没有被宁王追封，他家人的流放罪也没有得到赦免。我这时才恍然明白，我也许早已中了宁王的反间计。而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表哥之所以得到宁王的重用，全是因为在决战之前，他把宰相陈敬之托他送给齐国君王齐志的信，直接送给了宁王。”

“陈敬之？”我喃喃自语，眼里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