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说法?”涂拾看看我,一拍额头:“小幺,等咱们回镇子里,叫那些厨工去抓些来好好补一补,这么些年,我竟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倒不是不行哈。”我也有些期待。
于是乎,为了咕噜一句话,我们将这枯枝般的肉连啃了三日。灵力大涨,但嘴皮子受了罪。
啃肉的第一日里,我的嘴唇磨出了水泡,第二日,水泡破了,第三日,孟塔吵吵着要给我上药,被小白半路截胡,第四日,灵泉旁,小白给我上完最后一次药,就掂了酒坛子跳进了池子里。
我盯着淡紫色冒着泡的半透明池水发呆:“咕噜,你说这水究竟是有什么用?”
“这泉水被我们称作是治愈之水。谁身上有了病痛、伤口之类,来泡上一泡就能痊愈了。”
“这么厉害?”
“那是,传说这池子里的水能活死人肉白骨,不过也只是传说,也没人试过。”
“那一般要多久呢?”
“不晓得,慢的三五天,快的一时半刻也是有的。”
我叹了口气:“可是小白是剜心......”
咕噜也学着我叹了口气:“那许是得花时间了......”
孟塔和涂拾在一旁打坐,须得趁着体内灵力大盛,提升提升修为,小布偶也跟着学着。
对修炼此事着实不大热衷的我,只得由不用修炼的小咕噜陪着,在一旁聊天。
池子很大,很大很大,小白在里头即使未着寸缕,我也是半分春光也不得瞧见。
只隐约见得,小白眉头紧蹙,在泉水波光粼粼的映衬下,颗颗汗珠在小白鬓间犯着晶莹的光。
期间孟塔和涂拾惊醒过两次,都是感受到了小白体内气息的强烈波动,醒来后在探查,又无甚异常,二人是心下奇怪,又不敢轻视。
弄得我也跟着惶然不知所措。
布偶倒是专心致志,确有那么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恢弘壮志来。
我们几个中,厨艺稍稍有那么些拿得出手的就是涂拾了,所以他自觉地承担起照顾我们饮食起居的重担。
吃的,还是那金眼怪如老树皮般十分难以下咽的肉。
转眼间,小白在池子里浸泡时间已达三日,身体没有任何改变,小小一坛酒依旧摆在那里,未曾动过。众人惶惶不安,
三日又三日,时至今日,已隔六日。
布偶也醒了,在接受了她不能修习灵术的事实之后,便也释怀了。打打闹闹间。也同涂拾冰释前嫌了。
可是我的小白还没醒。
几日间,孟塔带着咕噜每天都去采药草,我药单子上的几十味药草也零七零八地找到了不少。
涂拾算着日子,第若干次咋舌:“不应该啊,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啊。”
“你这个时间是如何算出的?”我撑着腮心不在焉地完成孟塔交代给我的任务——将他采回来的药草分门别类,并摘洗干净。
还是因着我担心小白担心的过了头,看着我可怜才舍给我的活计。
给的十分心痛,走时还狠狠撂下一句,大体意思是:让我千万瞧仔细了,别弄坏了才好。
其实我挺能理解他的,人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总是很上心的,就比如,涂拾对酒,布偶对打架,我对小白。
小白在池子里面已待足半月。小小的一坛酒,每隔几日就被孟塔扯着嘴皮子灌上几口,现下已然精光。
涂拾终究是我二叔,平日里再对小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此时也是挂念我感受的,他耷拉着眼皮瞧着我颓唐了几日,便盘起腿来学着二叔,捻起指尖来,嘴里神神叨叨地支吾了半天,方才得出以上结论。
“当然是算的啊。”
我撇了撇嘴,不小心将手里的药草根子多扯下来许多:“可他怎生还未醒?”
“许是还得等等。我去看看,用刀子捅上几下说不定就好了,也有传言是要放放血才好了的。”
说话间,涂拾指尖凝了把匕首,步履矫健。
“别别!”
正欲追上去,就见池中央扬起一阵风。
淡紫色的池水微波荡漾,水面上白衫飞舞,缎带飘逸。池中少年墨眸睁开,纤长的身影一跃而起,潇洒利落地穿衣落地。
那少年,正是令我忧心许久的小白公子。
“小白!”我扑过去。
迎接我的是一双幽深疲惫的眸子,笑意浅浅:“嗯。”
“小白你怎么样了?”
“很好。”
“你......想起了什么来吗?”
小白眸色更深几分,没有回答,半晌,摇了摇头。
“哦......”
我有些失落,但瞧着小白面色也不大好看,又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又纠结是该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
涂拾很会审时度势地出来打圆场:“你什么你,你什么你,干你的活去!你家小白还需要休息哩!”
小白自打从池子里出来,就有些反常,具体哪里反常我也说不出来,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总能看到些躲闪的意味。
他泡了澡,喝了酒,按理说记忆应该都回来了才是。
然而他说并没有。
记忆没有回来,心痛病倒是没了。
从前的时候,我几乎未曾关注到小白的心痛之症,因为我从未见他犯过难受。
但自打那日帮孟塔护法,又费心费力地去找涂拾与咕噜,然后还经历了寻找泉水的百般险阻,之后的那一日,那一个傍晚,借着树梢处透出的微弱的余晖,我看见了。
他单手撑着胸口,额头青筋暴起,岑岑冷汗滑落鬓间,他在极力地隐忍着。
我不敢过去,因为我知道他不愿意让我知道。
不得不说,小白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最懂得隐忍的君子。
不像涂拾,如果他疼或者难受,他会嚎叫,不断地向我们这里寻求关爱和照顾。
也不像孟塔,他不舒服了会窝在咕噜怀里撒个娇。
小白难受只自己一个人扛着,谁也不说,在某一个看不见月亮的夜里,独自默默地咽下一切痛楚,或许曾经流过眼泪,但旁人也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