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去九原路途遥远,这马车只能最多坐半的路程,你确定要去?”
苏以真坐在马车里,哼了一声,“我都上车走了那么久了,哪还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那里可不像晋州,有大厨可以调拨给你做菜。”
苏以真踌躇了一下,直愣愣的看着卫子期,“总之!我绝不会放弃。”
“后半段马车过不了,你又不会骑马,怎么办?”
“你带着我共乘一匹不就行了?”苏以真得意的笑着,早知道他会万般阻拦,她前几天都想好了。
见她如此坚定,卫子期也不再言语,以对她的了解,到时候一定受不了这站驿馆。说不定,会哭着让他送回去。
“将军!到了。”
因为马车行进比较缓慢,早上苏以真又睡过头,如今来不及赶到城中,只好在郊镇上歇息一宿。
下了马车,苏以真看见这晚上会入住的屋宅,不由得倒吸凉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寒碜的客栈。”
关梦嘀咕道,“荒郊野岭有得住就不错了。”
苏以真毫不留情的给关梦翻了一个白眼,“堂堂关将军之女,湘王妃的妹妹,能不能像个大家闺秀一点。”
“喂!”关梦气鼓鼓的叉着腰。
“停,你别跟我争,我回都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家姐。”
说着苏以真得意的笑着,转眼间又楚楚可怜的看着卫子期,“就没有其他地方了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别过脸去气恼不已,也只能黯然接受。
“将军万福,小姐万福。”
客栈掌柜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接待像大将军这般尊贵的客人,早已经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做成佳肴笑脸相迎。
“只是这房间不够,晚上只有两人一个房间了。”
“什么!”苏以真瘪着嘴,“我才不要和倚香一起睡一张床。”
倚香绕着手指,“奴婢打地铺。”
掌柜一脸难为情,“这,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山间清冷,要不,两位挤挤。”
苏以真想也没有想,断然回绝。
“以真!既来之则安之,是你要跟着来的,就别耍小性子。”
“那我和关梦睡!”她就是不想和下人同铺。
关梦冷哼一声,“我!关梦!没有大小姐的气魄,不来打扰你了。”
说着拉起殷于歌就往里走。
“真是没见过这么任性的人,简直被苏国公娇惯坏了。”关梦气鼓鼓的坐在床沿。
殷于歌笑笑,不予置评。毕竟,苏以真本性并不坏,只是有些任性。
“我们,已经快到九原境内了。”
“本来很开心的一次行旅…”关梦一想起苏以真就气的不行。
殷于歌轻揉着关梦的脸,“唔。你看你额头,皱起来,都有细纹了。”
“什么!”关梦吓得不轻,忙跑到铜镜前仔细检查着。
晚间饭后。
照例,卫子期邀殷于歌去外面散步一起走走。山间清冷的紧,卫子期拉起她的手在胸膛捂热才放下来牵着。手心温热,几次殷于歌想要抽离,都被他拉了回来。
“无论如何,自现在起,我是不会放手的。”卫子期眼中带笑,自顾自的说着,“无论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是我的人了,傻于歌。”
这段没有纷扰的时刻,即便她爱着眼前的这个人,内心有所顾虑和克制,却也总是推不开他,这仿佛成了现在的一种常态,而他,也不见往日的冷冽,变回记忆里那个明朗的人。
“等等,什么时候我成了傻于歌。”
“现在。”
“…”
“傻于歌。”卫子期轻刮她的鼻头,随后凑近她的脸。
殷于歌不自然的摸了摸脸侧,难道吃饭的时候沾了什么污痕。
“在这里。”
只见他手指在自己唇边轻轻擦拭着,可是,脸也随着越来越近。
“你…”
“我又没做什么。”卫子期轻声呢喃道,“我们重遇的那一晚,你就是这样的。”
羞怯浮上了她的眼,“那晚,明明是因为有药…”
“那,你让我留下的那个晚上呢?”
她轻轻趔开,思忖着怎么回话,“那晚…”
他揽住她的腰,不让她继续后退,炙热的呼吸,殷于歌轻抬,便触到了那片柔软。
二楼,苏以真静悄悄的立于窗前,冷眼看着这一切,恨恨地撕着手巾。
九原郡东侧临海,西侧丘陵高山,谷地横生,而都庞岭位于九原西侧,离都庞岭最近的城郭河洛府到那,也有两天的骑马路程。之前书信中听说卫子期要来,九原郡守吴仪早早的从郡府赶到河洛,生怕怠慢了这群贵客。
连日来的赶路,即使是坐马车,殷于歌也有些微疲惫。至于苏以真,早已不见以往的心高气傲,满面颓意。
吕仪弯着腰解释着,“这样的,我们官驿年代有些久远,最近正在翻修,所以,给各位安排了住在府衙之中。”
在他旁边还站着个青年人,“这是河洛新任县尉,贺允之。”
卫子期挑眼看着他,对于县尉这个官职来说,他显得确实太年轻。
“劳烦两位了。”他缓缓开口。
“哪里哪里,来到河洛,是我们之福。”见贺允之仍旧沉默,吕仪打着圆场。
默默看着这一切,殷于歌总觉得贺允之的眉眼中藏着太多不愿诉诸于人的心事。即使是在接风洗尘的酒桌上,他也只是淡淡的回应,绝不多言。
“今夜为了给各位接风洗尘,解除疲乏。特意请了入云阁的桑芷姑娘献艺。请各位移步。”
大厅之间,中间一片区域已经留出,铺上了红色的绒毯,除门侧以外,其余三面放着小几,上有果酒茶点,供他们落座。
桑芷,这名好熟悉。殷于歌正回想着吕仪的话,只听见婉转动人的轻柔嗓音响起。
“桑芷有礼了。”
殷于歌抬眼,那个人,身着蓝紫色舞衣,微微颔首致意,而缓缓起身时,眼下那一点泪痣。
“白桑芷…”殷于歌小声呢喃道。
“于歌姐姐你认识?”
殷于歌抿嘴道,“小时候的玩伴。”
她回想到,以前在军姬所时,一个十分羞怯的小姑娘,也叫桑芷,她的眼下也有一颗泪痣,比自己还爱哭。
他们年龄相仿,但是交流很少,娘亲还在的那时候,她总是娇气的依偎到娘亲怀中。桑芷总是带着艳羡的目光偷偷投向她,后来才知道,她爹爹原是利州师爷,犯了罪被处死,而娘亲自杀身亡,只留她一人在世间。
再后来,娘亲失踪,殷于歌去到掌事姑姑身边。接着,桑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从此杳无音讯。
丝竹之音渐响,白桑芷身如飞燕,随乐声曼舞轻歌。湛蓝的舞衣和着曼妙舞姿,在烛火的映照下,像夜间的流星滑过,闪耀着光芒。
一曲终罢,白桑芷频频颔首谢礼,婀娜娇憨,似夏夜间盛开的花朵,宁静又使人怜爱。
歌舞尚未结束,殷于歌留意到贺允之出了厅堂。也许是好奇心使然,她决定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