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航知道李凡律师说的养足精神给拆迁户提供法律咨询服务,是怎么回事儿了。
九点刚过一会儿,售楼处里已经变得人声鼎沸。保安在努力维持秩序,让来的人排好队,但是架不住人多,而且很明显每户也不是只来了一个人、两个人。苏启航看到来人最多的一户应该是来了八、九个人。
有的一户人家虽然凑在一起,但却一点儿不和睦,彼此之间分着派、争吵着。
有的人在队伍里面窜来窜去的,一会儿和这个人打个招呼,一会儿和那个人交流会儿信息。
苏启航他们占据的会议室改造的签约室,门口站着个保安和两个销售员。销售员负责检查证件,确认是否是在被拆迁户里的人。销售员确认后,保安才放人进签约室。
每户人进来后,苏启航再将证件收上来,跟被拆迁户的名单核对。
核对后,史姐找出这户的拆迁安置补偿协议递给苏启航。
苏启航接过协议后,先让坐下的被拆迁人核对基本信息。被拆迁人核对个人信息、置换房产信息、补缴房款数额都没有问题后,苏启航在指导被拆迁人在协议上签字、捺手印。
顺利的话,一户的拆迁安置补偿协议不到十分钟就签署完毕了。被拆迁人一般看到自己信息无误,房子没错,钱没错,根本不看协议其他内容,直接愉快地签字走人。但凡事总有例外。不过,这种例外却不是苏启航以为的对拆迁安置补偿协议提出异议,而是拆迁户家庭内部发生争议。
比如现在,签约用的桌子对面坐了五个人,两人身边、身后还站了七个人。一番吵吵嚷嚷后,苏启航总算听明白了。这户人家在拆迁范围内有一个小四合院,四合院是老爷子解放初买的。老爷子解放前结过两次婚。坐着的五个人中年龄比较大的一男、一女,是老爷子第一任妻子生的;年龄小一点儿的两男一女,是老爷子第二任妻子生的。第二任妻子原本是年龄大点儿的兄妹的保姆。第一任妻子带着大儿子回南方老家省亲,结果赶上了日本侵华,被阻在了南方。老爷子后来登报声明跟第一任妻子离婚,娶了保姆,又生了三个子女。第一任妻子在抗战胜利后回到京城,也只能接受现实。为了孩子,也是迫于生计,就和老爷子、保姆继续生活在一起,解放初就抑郁而终。
现在老爷子一辈三个老人都已去世多年,但都没有留下过遗嘱。保姆的三个孩子认为,这个四合院是老爷子和他们的母亲在解放后买的,跟第一任妻子的两个孩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拆迁安置房不应该分给这两人。
第一任妻子的两个孩子气坏了,说保姆就个妾,在民国时都算不上是老爷子的妻子,自己的母亲和老爷子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而且现在这个四合院是卖了之前的四合院买的,保姆的三个孩子就算有权利继承这个四合院,也只能一起分四分之一的份额。所以,拆迁安置房大部分应该分给他们两个。
苏启航听得头都大了,一看旁边坐着的李凡律师,他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标志性表情。
李凡律师就那儿抱着胳膊,安静地坐着,笑眯眯地、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人吵。
站着的七个人显然是五人的子女,也都不甘寂寞地加入争吵行列,脸红脖子粗地大声维护自己这边的立场,斥责对方不讲理。
眼看着争吵渐渐开始向人身攻击发展,年轻人似乎跃跃欲试,想挥拳动脚,李凡律师抓起面前一个硕大的木印章,往桌上使劲一敲,一声巨响,屋子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他。
苏启航看到李凡律师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大印章,心想:我说这儿放个这东西干吗呢?原来这东西是干这么用的啊!
李凡律师见对面这家人有的人还张着嘴,但都吃惊地注视着他,满意地笑了一下,道:“吓着大家了?不好意思!吵够了没?没吵够,再接着吵?”见没有人接话,他习惯性的笑眯眯地继续说道:“不吵了,就对了!你们在我这儿这么吵,没有任何意义!”
李凡律师将桌上的房契拿到手中,轻轻抖了下,问对面坐着的五个老人:“这房子还在老爷子名下,对不对?”
五个人下意识地纷纷点点头。
“这就对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还没资格到我这儿来签这个拆迁安置补偿协议。之前摸底时,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你们或者去公证处做个公证,或者去法院打官司取得生效判决,我们只认公证书或者法院生效判决里确定的继承人,至于拆迁安置房在你们之间怎么分,我们不管。还是要看公证书或者法院判决,那里面怎么确定的,我们怎么执行。所以,你们再来我这儿吵真的没有意义,见不到公证书或者生效判决,这个拆迁安置补偿协议,我是不可能给你们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