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先生解惑。”宋彦心中有了定论,便不再继续追问,恭敬的谢过了唐老爷子后又道:“唐姑娘既有缓解之法,若唐老先生信得过在下,不妨请姑娘同去蓉都,任随行医官,在下定当以礼相待;日后若姑娘有更好的前程,再也必不会阻挠。”
唐老爷子浅饮了一口茶,衡量片刻后说:“今日我开了这唐家的门,替你看了病便要尽力医治,你便是不说我唐家也是会随行替你开方调理。我唐家也曾受过梁夫人的恩,你既是傅家公子的朋友,如此老夫便权当是还梁夫人的情了。”
宋彦感激道:“那便要多谢老先生了,在下定不会薄待了唐姑娘。不过先生言语中提及的那位傅家公子与梁夫人,恕在下愚钝,竟不知此二人。”
唐老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言了,端起茶盏用杯盖撇开茶叶缓缓道:“既是说到此了,那老夫也不再隐瞒了。我那不成材的白眼狼女婿在信中提及公子乃是梁夫人之子,傅家二少爷的挚友,老夫因这这层关系才破例给公子看脉,若是公子仍有疑虑,不妨问问你那挚友。”
唐彦仍是不解,却也不再追问,无奈笑道:“谢老先生告知。”
伫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唐蝉衣轻声问道:“医官可有薪俸?”
沈桓笑言:“自然是有的,我家公子定不会苛待你的。”
唐蝉衣问:“管饭吗?”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
“何时启程?”
唐老爷子适时笑道:“哈哈……公子莫要见怪,我这曾孙年纪虽小,主意却大。公子且暂住一晚,我让人备些药材,明日再走不迟。”
宋彦也不推拒,恭敬道:“有劳先生了。”
第二日一早,沈桓便去街市上租好了马车回来,刚进门便看到唐蝉衣已收拾好行囊等在廊檐下了。她带的物件不多,只随身带了个小包袱,身后却摆了好几口大箱子,装着一些所需的药材,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炮制药品所需的工具。沈桓好奇的翻看一眼,便见一狭长的木盒中整齐排放着长短不一,厚薄不同的刀具,有的似斧子一般粗犷,有的又似小刻刀一般隽秀。
沈桓从未见过别的大夫用过这些东西,疑心这姑娘对王爷不利,便问道:“这是作何用的?”
唐蝉衣蹲下神来摆弄着这些奇怪的刀具道:“这个是用来将皮肉切开,再用这个将恶疮瘀滞取出。”说着便随手指了个像大号挖耳勺一般的物件。
沈桓顿时有种肉痛的错觉,又指了个看起来具有攻击性的刀具问道:“这又是何物?”
“若有人四肢被毒物所伤,无法立即配出解药,为防毒侵蚀五脏,便要切断毒源。”唐蝉衣拿出沈桓说的拿把刀,随意比划了下,满意道:“这炳刀用着最为顺手,材质坚固,刀刃锋利,这头可以用铆钉与下头固定的座子连起来,用来截肢出血少,最适合不过。”
沈桓惊讶道:“还有这种医法?”
这不就是个小型的铡刀吗?听起来不像治病,倒像杀人!
“你信不过我?”唐蝉衣丝毫不恼,反而认真思考着什么又道:“这样,我用这刀砍你一刀,几个呼吸便可止血,绝不会殒命,如此你便信了。若你怕痛,我可以先给你用些麻沸散。”
沈桓忙摆手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还要去请我家公子启程,先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沈桓骑着马跟在宋彦后头,再未与唐蝉衣多言半句。待马车行到回春堂的街口,沈桓才敲了敲车辕问道:“我与公子去前头回春堂一趟,姑娘要同去见一见故人吗?”
“我姓唐,他姓杨,算哪门子故人?”声音带着清冷道:“多谢沈大人无微不至……”话虽这样说,听着却并未有几分感谢。
“在下并非想多管闲事,只是姑娘若没有别的行程,我这便安排姑娘先行回府安顿。”沈桓觉得这小女娃娃年纪虽小,脾气却大的很,他也不稀得同小孩子计较。
“车夫,将这位姑娘送到怀王府,账房自会将银钱给你。”沈桓吩咐着。
车夫听这怀王府便知这贵人可得罪不起,连连应声:“要得!尽管放心!”
宋彦从回春堂出来时一路都在想杨大夫的话。杨大夫说让他去找唐老爷子的便是那位云公子,也就是老爷子口中的梁氏的儿子,剑南节度使傅岩青的二公子,她竟暗地里帮他?若是知晓他的身份,她又会不会这样帮他呢?
这时正是晌午,正巧瞥见锦江边上耸立着的望江楼,听说这家便是蓉都城最好的酒楼,上回虽在此赴宴,但官场的酒宴应酬,怎可能品出多少滋味。思及此,脑中竟浮现出一人的影子,捻着筷子,与他笑语晏晏。
宫中的规矩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他一向遵循礼教,端方恭谦。不被庇护的人,便容不得行差踏错半分。
如今想来,竟觉得食若不言似乎也没甚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