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他叹了口气,温柔又有些无奈,“你怎么了?”
虞若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紧紧拉着他的手,眼帘低垂,紧咬着唇瓣,良久低声道:“我想你陪着我。”
秋珣想,也许她是初见战场被吓着了,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所以现在有些害怕,才会不自觉地依赖身边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那我在这儿陪你,你乖乖休息好不好?”他几乎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我不想睡,你陪我说会话。”
“好。”
“那你坐过来。”
秋珣依言坐在床边,却见她蹭啊蹭地挪过来,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他耳朵顿时滚烫得像火烧似的。
她把玩着他垂下的青丝,一圈圈绕在手指上又散开,漫不经心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我有数,死不了。”
三年病痛她都熬过来了,如今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你有数,有数到给人挡箭,有数到又故意扎自己一箭。”
话说出口,他方才有些后悔,想着她刚醒过来,自己语气那么冲,万一气着她可如何是好。
虞若动作一顿,抬起眼帘直视她,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你看出来了啊。”
“你掩饰得很好,可我自幼在战场长大,你瞒不过我。”
当他赶到城楼的那一刻,看到的却是她故意帮梅疏挡了那一支箭,又拔箭刺向自己。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当时脸上的表情,决绝,坚毅,又如释重负,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仿佛,她可以就此解脱。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原来纵是如今她已拥有了一切尊荣,可她的灵魂却始终在痛苦的漩涡中挣扎。
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眉头紧锁,神情悲伤,她握着他的手,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明艳娇俏、纵情肆意的长公主,光鲜外表下,灵魂却永远是那个被遗忘在深宫的小女儿,敏感脆弱、小心翼翼,渴望着被看见、被呵护、被捧在手心。
她看似嚣张跋扈,可却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
她看似冷漠无情,可却从轻发落了每一个冒犯伤害到她的人。
天真又成熟,冷淡又善良。
简单又复杂。
这样的女孩,就像那忽远忽近的山岚,就像那温柔却无色的天光,让人想一生捧在掌心小心呵护,化开那无尽的虚无。
那个人抱着受伤昏迷的她,眼底就是那样温柔又悲哀的神色。
“他救过我一次,要是他死了,我上哪儿还债去。阿珣,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必须救他。”虞若轻声道,“但是我这么做又对不起虞国,也对不起你们,所以……”
“我明白了。”秋珣打断她,别过头去。
她就是这样,永远理智而冷静,永远只做她觉得正确的事情,她谁也不亏欠,也谁都不靠近,她对任何人都退避三舍。
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这么活着,你真的不累吗?”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怜悯、心疼、悲哀,甚至,莫名其妙的生气。
虞若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道:“对不起,但是,我习惯了。”
习惯这样活着,草木皆兵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