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九 临近期末 决心辍学(2 / 2)闫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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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铁了心不允许你外出工作,那事情就难办了。”刘芳忧心忡忡地说。

“无论如何都要同她明说,她会慢慢接受的,像你一样。”

“其实一开始我就是接受的。”

“胡说,假如不是我苦口婆心地解释,你恐怕至今还不允许我走这条路。”

“你才胡说,其实我思考你的问题比思考我的问题要多。”

他们结束对话后的那个周末,李叶返回家中想诉说内心的真实想法;此时已经距离高考不足两个月了。在回家的路上,他看到已经结穗的沉甸甸的麦子,看到土路被来来往往的农用车压出没脚厚的尘土,看到佝偻着身子的农民在田间忙碌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往后都和自己无关,新的世界的一扇大门即将为他打开,他虽然看不清大门里面有什么,但他隐约能看到从里面射出来的灼灼金光,在光辉的照耀下,他心花怒放踌躇满志,误认为只有无尽的金银财宝才能发出那么耀眼的光辉。他的心引领着他轻快的脚步一个劲地向前迈,直到家门在眼中若隐若现时,他心中忽然升起一阵疑虑不安,随即稍稍放慢了脚步。推开院门后,他看到母亲正在和一个妇女交谈着。吴霞看到儿子回来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并未同儿子讲话。

“成大人了哟。”妇女满脸笑意地高声说道。

李叶礼貌地笑了一下,往房间走去。门外两人继续聊着未完的话题。

“江庄和谢庄我是绝不会再去的。”吴霞坚定地说。此时她已经蹬着三轮车卖了三年的卫生纸。“那里民风不好,村民遇到外地生意人就起哄捣乱,连骗带偷,大人小孩一个样。”

“可不是嘛!”妇女重重地应了一声,感同身受地说,“前两年我也做过生意,有些人客客气气,一毛钱便宜也不占,懂礼貌懂规矩,同这样的人做一单生意,心里那个舒服,那个温暖呀;但是有些人就不一样,看着就令人讨厌,一副全天下所有人都欠他的表情,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为了半分八厘的便宜跟你耗多久……”

“遇到这样的人根本赚不到钱,”吴霞打断了妇女的话,“他恨不能赚你的钱,恨不能用一块钱连车带货都给拉回自己家去。”

“做生意真难,”妇女忧虑地说道,“有些时候转一整天都没几单生意,而且还尽遇到些古怪刁钻的人,感觉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捣乱的。”

“那也比收到一张假钱好得多。”

“那可不是嘛,有些时候真是倒霉透顶,一个倒霉接着一个倒霉……”

妇女刚说了一半,就被吴霞先声夺人了。

“有一次,我拉着一车卫生纸转了十多里,又累又渴,但是大半天只卖了六块钱的货。”吴霞急急匆匆地诉说起来,仿佛这些话不赶紧说掉,立刻就会忘记一样。“我走在乡间的路上,心中祈求着菩萨保佑。对面过来一辆摩托车,上面坐着一男一女;他们把我叫住,要买五块钱的纸。你想想,五块钱可不是一单小生意呀。我称好之后递给男人,女人递来一张五十元钱,紧接着,男人不耐地催促赶紧找钱,女人则开始尖声尖气地埋怨,听了让人很不舒服:‘家里那么多纸,偏偏还要买;这卫生纸看着就没商店中卖的质量好……’我被他们弄得心烦意乱,也慌了神,为了赶紧摆脱这两个难缠的家伙,就立刻拿零钱找给他们。送走他他俩,走在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我把假钱拿出来时,钱已经起皮了,用手一扯,就成了两张纸。”

“你这是被假钱骗,有一次我们还被真钱骗过。”妇女神神秘秘、兴致浓厚地说,“那一年我和丈夫去庙会上卖杨树苗,八元一捆,一捆十根。一个人过来买了一捆树苗,他拿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钞票。做生意的都怕新钱,假钱怕折叠,所以都是新钱。我丈夫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没有问题就找了他四十二块钱,但丈夫仍然不放心,叫住那人不让他走,然后对我说:‘你拿这张钱去那边肉摊割块肉,如果肉摊老板要了就是真钱。’买树苗的人一听急了,一把夺过丈夫手中的钱,大声地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认识不认识钱呀!你见过钱吗?老子拿着真钱给你,你耽误老子的事儿,你会不会做生意呀!就你这样的水平还出来做生意?丢不丢人呀……’这时,又有陌生人走过来七嘴八舌地批评我们,和你一样,我和丈夫彻底懵掉了。那人把树苗扔到地上,大声地说不买了,然后就气势汹汹地走开了。等人都散了,安静下来,我觉得手里的钱变薄了,摊开手来看看——谁对自己的钱没个大概的数啊——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几张十块钱去哪了,割肉了?也没见肉呀,买东西了?也没见东西呀,又过了十几分钟,才想到之前已经找过那人钱了,而那人又把他的五十元钱拿去了。”

屋子里的李叶听到门外传来两人爽朗的笑声,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此起彼伏的两个笑声中的哪一个是母亲的,母亲的笑声使他心酸。三年来,母亲拉着脚蹬三轮车上满满一车卫生纸走街串巷,风雨无阻,天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泪水,磨破了多少双鞋子。而回报呢?生意好的时候每天能赚十多元钱,生意不好呢?恐怕连午饭都吃不到嘴里。吴霞身患胃病和精神衰弱症,体重只有九十斤左右,可是她的心却总是要强,总是固执,总是透支自己的身体。“绝不能再让母亲为我担忧和伤心了。”李叶在心里警告自己。从这一时刻起,他决定不再将退学的事情告诉母亲。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为了使这次突然回家的行为有说得通的理由,他从家拿走了一本躺在黑暗角落里很久的已布满灰尘的书,并告诉母亲这本书对他高考成绩起着很强的重要性,以证明和强调此次回家不虚此行的必要性。

回到学校后,他把新的打算讲给刘芳听。

“我想把这次考试考砸。”李叶说。

“考砸?”

“是的。”

“那也会让你母亲悲伤啊,让她觉得那么多年含辛茹苦的培养和充满幸福的希望都化为了泡影。”

“无论如何都会引起她的悲伤,但明显这条路能让老天分担一些我的过错,我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天意,上天注定好的。”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残忍?”

“残忍?”李叶反问道,“难道用一次考试去决定我们一生命运就不残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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