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大可不必。薛问荆想起先前她曾去见江焕,忍不住问:“那时你和舅舅表哥他们同去,也是这样威胁江焕的?”
“差不多吧。”麒儿坦率地说,“他们这些公子哥纳妾是常例,我可看不惯。柳楼主和少楼主也是一个意思。提前把话说清楚,免得让人以为你娘家没人欺负了你。”
她这话说得让薛问荆有一点点感动,同时又有点想笑。也不知道江焕心里作何感想,若是换个人恐怕会直接被江湖恶势力吓得当场退婚。
麒儿显然不管这些,她觉得此事行之甚妙。何况她本也不看好这门婚事,退了正好。
六和酒肆生意一如既往地兴隆,薛问荆像从前那般大摇大摆地进去,目不斜视地走进一间空闲雅座。还不等她支使伙计柳长明就来了,神情复杂,“小姑奶奶,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我今日回门,当然要过来拜访表哥。”薛问荆理直气壮地说,“表嫂和小鱼鱼呢?我要见我可爱的小侄女。”
提起柳绰,柳长明的神情不由得温柔了不少,道:“小鱼昨晚哭闹了一晚上,婉婉好不容易才哄她睡下,你就别去添乱了。”
见不到可爱的小侄女,薛问荆颇为遗憾。柳长明也没空和她多聊,随便敷衍了几句话就被生意牵走了。薛问荆本也无意多做打扰,反正以后又不是没得见面的时候,用柳长明自己的账点了几道招牌菜,吃饱喝足也就打算打道回府。
刚走出雅间她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吵嚷。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一身着玄色麒麟踏浪纹滚金边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在一雅间门前唾沫横飞,一个妇人搂着个小男孩在他面前瑟瑟发抖。柳长明匆匆赶到,赔着笑脸上前调解。
薛问荆趴在栏杆上围观,一边对小秋道:“这人衣袍上的纹样好好看,我也想做一套这样的。”
“娘子可万万使不得,这麒麟纹不是谁都能用的。”珀儿加入了咬耳朵的行列,“殿下也有几身麒麟纹的衣裳,但都不是常服。依我大周服制,王侯嫡子可着麒麟,这位应该是平德侯次子许之平大人。”
薛问荆哦了一声。许和的发妻马氏出家后他又娶了陶丞相之妹为继室,这也是陶丞相能当这么多年光拿俸禄不做事的白给丞相的原因之一。许之平就是陶氏的儿子,同样是嫡子,和他大哥许之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与杜灵蓉她哥基本是一路货色。
真是可惜了这身麒麟纹。薛问荆让珀儿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何事,不一会儿珀儿回来道:“禀娘子,顽童无知,在许大人出雅间时玩闹中不慎撞了他一下。许大人说那幼童勾坏了他的衣袍,要全价赔偿,否则就要其母抵债。”
薛问荆见那妇人颇有几分风韵,啧啧道:“若真勾坏了,倒也的确应当赔偿。只是我冷眼瞧着也没什么明显的破损,若只勾了点丝,何必逼人照一整件的价赔给他?他这衣袍一看就造价不菲,寻常人家压根赔不起,根本就是见色起意。”
“奴刚刚偷偷过去瞧了一眼,哪勾坏了他的?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这位许家二世祖也算是声名在外,不太好的那种,珀儿柳眉轻蹙,小声道,“他这欺男霸女也不是第一回了。不久前奴还听闻他奸淫寡妇,逼得人悬梁自尽,只因他是平德侯的儿子,最终不过给点钱了事。”
薛问荆啧了一声。柳长明显然已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姿态从容不慌不乱,只是许之平实是个难缠的主,除了钱就要只人,以柳长明的身份又不好代人出钱。她正打算出面,却见不远处一间雅间的门开了,许芝从中走出,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走过去。
薛问荆站的位置有点远,许芝声音又不大,故而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三言两语便安抚下许之平的情绪,又在其耳边低语了两句。许之平听完他的话后恶狠狠地指着妇人说了几句话便带着家奴离开了。
不只薛问荆,连柳长明看上去都有些惊讶。珀儿没见过许芝,纳罕道:“这是哪位大人如此仁善?”
薛问荆平平板板地说:“新任明镜台右掌镜御史许芝。”
然后不出意外地收获了珀儿惊讶的表情。
妇人对许芝感激涕零,带着孩子叩谢。许芝将他们扶起,目光似不经意地往薛问荆的方向一带。
薛问荆心中一时警铃大作,只作未曾注意的样子匆匆离去。在她身后,许芝唇角的弧度不易被人察觉地稍稍向上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