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凉如水。
安歌一行人在沿途的驿馆稍作歇息。
已是亥时,夜深人静,夏蝉正欲去打盆水来给安歌洗洗脸,却被她唤住。
“夏蝉,去把白取来。”
夏蝉放下水盆,“姐,这么晚了,您取信鸽做什么?”
少女站在窗前,看了眼被浓云遮住半边的明月,“正是因为夜色已晚,飞出去的信鸽才不招人耳目。”
唐彬既然已经到楚王府门口去试探师父的口风,想必心中十有八九已经猜到此事是师父所为。
此事捅到永乐帝那里,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唐彬没有证据,以他兵部尚书的声望,出王爷滥用私刑,烧死臣子的故事,也足以让永乐帝为难。
半边明月的清辉落在窗前,少女想起那个火光冲的夜晚。
师父抱着他,纵身跃起,月色也是这样照在他的侧脸上。
此事因她而起,她岂能坐视不理?
为今之计,唯有先发制人。
夏蝉虽不解,却依旧将白取来。
信鸽雪白丰满,平日里却是受过不少训练的,想到此次来怀安城查的事官银失窃的案子,她便留了个心眼,特意带上了信鸽。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夏蝉将那檀木雕的精致鸟笼拿进房间,笼中的白鸽已经将头埋在脖颈里睡过去。
安歌打开鸟笼,忽地扑哧了下翅膀,洁白的羽毛轻轻落在她的鹅黄色襦裙上。
她拾起羽毛,将白抱出笼子,喂了些鸟食,“白啊,我也不想让你值夜班,可惜如今事出紧急,养鸽千日,用鸽一时,你多吃点儿,一会儿有力气飞回燕京。”
少女看白鸽兴致勃勃地吃起鸟食,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到书桌前,研磨,铺纸,提笔。
字条写罢,白也吃得差不多了,开始闲庭信步地在书桌上漫步。
安歌将纸条卷起,放进白脚上绑着的信筒里,推窗将白放了出去。
白扑着翅膀,雪白的羽毛划过漆黑的夜,留下几道清浅的弧。
只是这鸽子没飞多远,便被屋顶上放哨的晟轻跃捉住。
晟抱着白鸽进屋,“王爷,歌儿姐姐的房中飞出一只鸽子。”
灵均瞥了一眼信鸽,一眼瞧见信鸽的腿上捆着的竹筒。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案,他似是有些心烦意乱,剑眉微挑,“给谁的?”
晟解开捆绳,却见竹筒上刻了一个不大的“叶”字。
他将竹筒双手呈上,“大概是户部的叶大人。”
听到“叶”字的时候,青年的点着桌案的手指倏地停下,凤眼抬起,一把接过竹筒。
打开一看,那薄如蝉翼的纸条上,只有秀丽而又如流水般洒脱的四字行楷:时机已到。
她为什么要在夜里飞鸽传书给叶知行,莫不是心悦于他?
那她时机已到的意思,是想让他趁此机会带她远走高飞?